赤骥(1 / 3)

男人漆黑的眸子有些深沉,爱悠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但身上总有一种仿佛被鹰锁定的既视感,这锐利感觉爱悠着实不喜。

“我要回去了。”她出声打破了古怪的气氛。

翻身上马,她想要离开这里,不知为何,敏感的她总觉得她和元璟之间似乎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却也明白再继续待下去可能又要有新的变故增生。

她们俩之间只是简单的救与被救的关系,刚才他也救了她一次,算是扯平了,如此甚好,过些日子他离开后就又会像往常一样了。

也许只是因为他是从大魏来的汉人吧,也许只是因为自阿娘去后她许久都未和人用汉话聊过天了,不管怎么说,他也算上是她平淡生活的一丝慰藉了。

“等一下,别上去!”

“什么?”

爱悠刚问了一句,坐下的不稳立刻让她明白了男人的意思。

这马又开始闹腾了!!!

方才差点被马践踏而亡的记忆又涌了上来,少女脸色苍白,心下暗叹一声,这马是今天和她过不去了吗?

昏天暗地之间,一双有力的大手将她搂入怀中,他沉声道,“别害怕,这马刚驯好,性子还不太稳定,你再和它熟悉一会儿就好了。”

那双大手就那么抚在马的脖颈上,他虽无缰绳,却胜过缰绳,只是简单的触碰就又使马恢复了平静。

“你怎么比我这个自小在草原上长大的人还懂得驯马?”

不懂就问,少女微微侧头,莹润耳垂从头发中露出。

元璟压下她被风吹起的秀发,笑道,“我自六岁起就在军中......”

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略微停顿一下,又道:“我父亲爱马,家中常年聘请相马师与驯马高手,我自六岁起便时常跟随学习,日子久了,倒也是粗通了些驯马之术。”

其实因为常年征战,大魏对战马需求极大,北方的燕云之地是大魏的天然马场,每年为大魏军队提供大量的马匹,久而久之,依不同品种及耐力为战马分等次再匹配到不同级别的军队体系逐渐成熟,大魏军中的相马、驯马程序也应运而生。

六岁时他拜平北将军陈思齐为师学习弓马骑射,也是从那时起经常出入军中,大魏对驯马之术已有一套成熟体系,针对不同品种、不同性格的马都有不同的训练方法,自是与这里近乎自然的驯马方式有一定区别。

秋日草色枯黄,蓝天之下,两人共骑一马慢慢游荡。

话语流转,大半天的时间一晃而过,男人不知说了什么,少女银铃般的笑声悠然响起。

“你给它起个名字吧。”少女骤然道。

“怎么会突然想让我来给它取名字呢?”

清风徐徐,少女背对着他,风中声音渺渺,元璟却好像看到她秋水深瞳里的认真,“因为是你驯服它的呀。”

所以,合该是你。

“这个理由,很充分。”

略一思索,一个名字脱口而出。

“赤骥。”

“这个名字如何?”

爱悠低头看了一眼枣红的马儿,神采飞扬,行走之间如一片火红遁入云间,“这是穆王八骏之一的名字。”

史书记载,西周穆王时期有八匹宝马神驹,传闻可日行万里,赤骥便是其中之一。

“看来你读过很多书,竟然连穆王八骏都知道。”元璟赞叹道。

这个时代,战乱频发,除了王公贵族的姑娘们在闲暇之余有意读几本书,普通人家连温饱都难以解决,更别提让儿女读书了。

他也没有想到,在中原人眼中是蛮荒之地的鲜卑草原上,竟有一个对汉文化有很多了解的姑娘,而且他们总能聊到一起去,真是个给人惊喜的丫头,她说的话总能令他感兴趣。

这就是元璟不知道了,爱悠的母亲苏氏被贩卖到草原上之前似是出身不凡,家中藏书颇多,女儿出生后在教她汉话之余也经常搜罗书籍以备学习之用。

“古人有云,乘骐骥以驰骋兮,我想如今便是那种感受了吧。”

“这是屈原的离骚,丫头,你心可不小啊。”

元璟言语之中透露出笑意,屈原这句本意是希望楚怀王变法,而他自己投身于富强楚国的事业,奈何时运不济,屈原最终也没能实现愿望,这丫头今日不过是骑个马,怎么让人感觉她要干什么大事一般了。

“你还说我呢,你把周穆王爱驹的名字给它,又何尝不是以周天子自居?”

这话说的把元璟一怔,他却是没理由反驳,再一次感叹这丫头的伶牙俐齿,倒是不肯吃亏。

太阳西斜,一天的时间让爱悠与枣红马赤骥熟悉了起来,虽还不及它对元璟的热络,但也不至于把她再摔于马下了。

元璟没有随她一同回到尔绵部,他似乎还有重要的事情,不过爱悠也没多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这算是她对他的一点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