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逸叠起纸巾，擦了擦嘴角，眼眸中微光闪过，稍纵即逝。

“谁知道呢？”段逸摊手，说道，“我看到转岗通知，只有懵。换作现在，我肯定不会服从。但毕竟那时年轻，刚二十四岁。”

他说这话的时候很坦然，看不出遗憾。可姜抒晨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眼底扩散开的浓雾，走进去仿佛能让人迷失其中。

她胸口像是被人绑了块石头，往下狠狠一坠。

明天就是星期六了，段清朗这么做的原因，她大可以亲自向他问清楚。

下定决心后，姜抒晨咽下了担心，没再追问。

*

星期六，段逸轮班，下午得去医院。

把他送出门，姜抒晨回到房间，快速换掉身上穿着的居家服，又火速化了个讨长辈喜欢的淡妆。

谁能想到二十分钟之前，她还披着头发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回答段逸问她今天打算干什么的问题。

“在家打游戏。”说完这句，她觉得太生疏，脑子一热又补了一句，“以及等你下班。”

段逸已经推开了门，听到姜抒晨的后半句，他折回来走到她身前低下头，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发，笑道：“好，那你别给陌生人开门。”

化完妆，她穿好鞋，拿上包就直奔段清朗的别墅而去。

他们约定的时间是下午三点到四点，段清朗每天这个时间都会享用下午茶。

身为明华制药这种大规模企业的董事长，就算是周末，他也很少闲着。能给姜抒晨挤出来时间，哪怕只有个不知道够不够用的一个小时，她已经很感激了。

按照礼仪，她提前五分钟到了别墅门口。

住家阿姨大约是早得到了消息，已经在玄关处候着了。她一进门，她就娴熟地接下她的包包、大衣，递上了崭新的拖鞋。

“少夫人可算来啦。”阿姨端过来一杯热茶，“外面冷吧？快喝一口暖暖身子。”

姜抒晨一心只想着快点见到段清朗，把事情都问个清楚，草草沾了沾唇，就把杯子递回去，“谢谢阿姨。段……爸呢？”

阿姨指指楼上，“在书房等您。”

姜抒晨跑着上了楼梯，推开了书房的门。

段清朗半躺在摇摇椅上，音响里播着历史频道的说书，他听得津津有味，以至于姜抒晨进门他都没有注意到。

“叩叩。”

姜抒晨敲了敲书房的门，“段叔？”

段清朗从入神里抽离出来，和蔼地招手，让她到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室内是中式的装修，红木家具沉稳大气，空气里似乎还飘着原木独有的淡淡清香，伴着段清朗面前茶壶里悠悠冒着的热气，好一副静谧的景象。

然而，这是姜抒晨第一次和段清朗两个人面对面，紧张得腿都在发酸。周遭多么令人放松，她都无暇享受。

“我倒是好奇了好几天，你有什么事想找我。”段清朗说，“你和段逸，是形婚来敷衍我们的吧？”

姜抒晨略惊：“您……”

“段逸这孩子做什么都认真，闪婚这种事不像他的做派。”段清朗话音厚重，“所以我都没有和你爸说起过。想必你是和段逸商量好的。”

姜抒晨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

段清朗：“所以我特别想知道，对合作伙伴产生的担心，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

姜抒晨咬咬唇。

眼前走马灯似地闪过了一帧帧色彩鲜明的画面：段逸手上的血，手腕上狰狞的伤口，层层叠叠的褐色刀疤，他从噩梦里惊醒过来的苍白的脸……

他痛苦的喘息声被拉得很长很慢，清晰无比地在耳道里挥之不去。

“他……”姜抒晨开了口，“他好像一直在压抑着某种痛苦。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是个热情温暖的人，可是我感觉得到他骨子里是冷的。”

她不愿意把段逸的伤疤揭给段清朗看，只能模糊地描述着。

“我这样说可能会有点奇怪，但大概就是如此。”姜抒晨继续说道，“他是护士，有职业病，总是会迁就别人，满足别人的需求。所以在我面前他什么时候都表现得完美无缺。但是我知道他一点都不开心。”

段清朗白了一半的眉毛拧了起来。他坐直身子，正色看着她。

“直接问他本人他肯定不会回答。”姜抒晨说，“因此我想问问您，他过去这些年当中，是否遭受过某些精神创伤，或者重大的打击？还有……”

姜抒晨嗫嚅着，声音变得没有底气，“和他母亲的去世，有关么？”

段清朗端起茶杯，扭头看向窗外。

时节步入深秋，北方的太阳角度低斜，冷色调的光直直地打进房间里，刺入他的眼睛。他就像是完全感受不到阳光带来的刺痛似的，眼睛眨也不眨。

姜抒晨不安地等待着。

段清朗再回过头时，眼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