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梦酣(一)(1 / 2)

在历经七日的逃难后,孟清逸被人救了,当他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林间木屋的土炕上。

不远处的灶台旁,正有个身穿深褐色麻布衣、金钱豹皮马铠的女人,在往灶台里填着木柴。

察觉到他这边的动静,女人望了过来。

孟清逸微微一怔。

只见不远处的女子,与他印象中的不修边幅的猎户不同,长得很是端正好看。头发黑而浓,被她简单地束成了马尾坠在脑后,皮肤是浅淡的麦色,被火光一映便泛着犹如蜜蜡宝石般的光泽。

她眉毛长而黑,犹如两把瘦剑一般,飞入云鬓,眼睛大而有神,墨黑的瞳仁平静地望向他时,让他没由来地心头一颤。

“醒了?”

“吃饭吧。”

这是那个女人,这几日来对孟清逸说得最多的两句话。

女人有名字,叫迟非晚。

初初听到这个与她的身份相差甚远的名字时,着实让孟清逸小小地吃惊了片刻。

女人话很少,少到都没有询问他的来历与身世,也没有追问他为何会形容狼狈地倒在溪水边。

只是询问了他的名字,并且每次都会客气地喊他:“孟公子”。

女人每日早出晚归,每次都会满载而归,不是半扇野猪就是四五只野鸡或是一筐野菜和蘑菇。

在这里待了半月,孟清逸觉得自己腰都宽上了不少。

心中也十分过意不去。

女人又一日打猎回来,看着院内竹竿上晾着的自己几件外衣,微微一怔后,沉默着踏进了屋内。

“怎么样,好吃吗?”

迟非晚闻言,艰难地咽下口中又齁又硬的“红烧肉”后,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那你再多吃些…”

孟清逸眼睛一亮,说着便又要夹一筷给她。

迟非晚看着碗中的红烧肉,沉默片刻后,终于开口,“孟公子,你不用做这些的,我不会赶你走。”

青年闻言神情一僵,小心翼翼问道:“是不好吃吗?”

女人停顿片刻后,诚实地摇了摇头。

孟清逸脸上发热,他确实不擅长煮饭,从小到大爹爹都没让他下过厨房,这红烧肉还是他凭着记忆烧出来的,还差点将厨房给点了,烟味熏得他咳了好久。

“我、我还给你洗了衣服…”

他又着急说道。

女人定定地看着他,少顷缓声道:“那是竹纸衣,不能用水洗。”

在发现所有事情都被自己搞砸了后,孟清逸脸色红得更甚,随后缓缓地低下了头。

“…抱歉。”

迟非晚看着面前强忍着眼泪,低头扒饭的青年,神情微动。

第二日,孟清逸已经收拾了全部家当,打算与迟非晚辞别。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也十分舍不得这个已经住习惯了的林间小屋,可作为世家公子的教养,让他不要拖累迟非晚。

一想到自己就要离开这里,孟清逸心头涌起一阵强烈的委屈与不舍。

自打来到了这里,他再也不用时刻担心仇人的追杀,不用将又脏又臭的黑泥抹在自己脸上提防每一个路过的女人扑上来,也不用再饥一顿饱一顿,只能喝溪水嚼苦涩的野菜吃。

他现在,耳边是春雨打在竹叶上的嘀嗒声,闻的是门前茉莉馥郁的花香。

心中想的…是与迟非晚初见时,她的那双又大又亮的眼睛。

孟清逸几乎是磨蹭着,一步一步走到迟非晚的门前的。

可当他刚要举起手敲门,面前的竹门却忽地打开了。

女人整装待发,一袭赤红短打衬得她愈发腰细腿长。

迟非晚假装没有瞧见他背后的小包袱,对着孟清逸沉声道。

“去采菌子吗,一起。”

在林子里,迟非晚教会了他什么菌子能吃,什么菌子不能吃。

“就像这个,红伞伞、白杆杆,吃了是要躺板板的。”

听见如此诙谐幽默的话,从不苟言笑的女人口中说出来,孟清逸没有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待到他反应过来,连忙说了好几句抱歉。

谁知面前的女子并没有丝毫的恼怒,只是看着他,很是认真地说道:“你笑起来很好看,可以多笑一笑的 。”

孟清逸闻言一怔。

她不知道的事,仅这轻巧的几个字,便在青年的心湖里掀起了层层波澜。

往后的日子很平静,在迟非晚的教导下,孟清逸勉强学会了煮几样简单的饭菜,也会挑着给她洗能水洗的衣服,还会在雨过天晴后采满满一竹筐能吃的菌子回来。

每一次女人看到后,都会冲他赞赏地点点头,甚至很少开口夸赞,只一个眼神都能让孟清逸开心好久。

女人虽然没有嘴上挽留,可他也没再起过离开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