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记忆被瞬间撕开。

只是这份记忆于顾璟微而言,是6年前的幻灭,是如今了无痕迹的曾经。

但于莫澜之而言,那是他滑向深渊的开始,是他亲手掐灭的光,更是他恨自己的因。

每次看到这张浅笑的脸,莫澜之的心都窒息不已。

如果可以,他多希望顾璟微能歇斯底里跟他闹几场,起码,恨过,闹过,心是鲜活的。

可她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人,从一开始就不是,她不喜吵架,更不喜追问。

分手那天,是她第一次追问他,也成了他们关系里的最后一次追问。

“不是,是我先喜欢上你的?”他走到她的身侧,半蹲在床边,微抬下颌,与之视线交汇,那张浅笑的容颜不曾变过。

“澜之。”顾璟微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三哥说我有法令纹了,我是老了吗?”

“不会,还和以前一样。”莫澜之有些反应不及,但他还是应了她。

“虽然忘了,但也不想再回去了。”顾璟微说:“毕竟,重走一遍,我就真的老了。”

“微微......”

“我累了。”顾璟微打断了他的话,将手中的书递给了他,然后将自己裹进了被子里,闭眼,单方面终结了她挑起的话题。

他不过放书的功夫,她便安然地睡着了,这些天,她的确没吃药。

所以,真如她所说,我成了她的安眠药?如此也好,至少是被需要的。

但很快他又陷入了焦虑,那如果哪天她好了,不再需要他了呢?他苦涩地抬手,手指拂过她的脸颊,“微微,晚安!”

夜,很深,莫澜之沉浸在梦里,他回到了高中,回到了他们最美的初识……

高一新生军训的第一天,他站在还未成型的方队里,满眼的陌生。

耳边突然传来明媚的声线,“莫澜之,你是叫莫澜之吧,我叫顾璟微。”

她欢呼雀跃,如见故友般,这是她第一次唤他的名字。

她那样耀眼,站在自己的跟前时,晃得他眼睛有些疼,他下意识地将眼帘轻放了下来,以期能躲过这束直抵心底灰暗之处的阳光。

他记得她,那把送走妹妹的大提琴,就是她的。

“嗯,你好!”

……

在军训未正式开始前,莫澜之的耳边一直萦绕着她的叽叽喳喳,但他一点也不觉得聒噪,反而有些享受。

他向来话少喜欢安静,却莫名钟爱她的这份热闹。

军训的第一天,并不好过,但她的笑容一直挂在脸上,从未退去过。

大家好不容易挨过了白天的魔鬼训练,本以为能好好睡觉了,谁知还有一个团队游戏--信任,在等着他们。

游戏是两人一组,本是男男、女女组合,可是一合计,刚好单了一男一女。

所以游戏开场时,教官说明了情况,问哪个女生愿意和男生一组。

他们这是省重点中学,能从同一个初中考入这里的概率本来就小,更别说是分在同一个班了。

都不相熟,虽然有了白天同甘共苦的基础,但让个半大不小的女孩,在不熟悉的黑夜里去信任陌生的男孩,自然是没人愿意主动举手的。

“教官,我愿意和莫澜之一组。”

一个响亮且明媚的声音响彻星空下的夜幕,58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那个举着手,一脸甜笑的女孩。

她看着他,满眼的星辰,那时他在想什么呢,忘了,但心中被那抹绚烂震撼的悸动,他永远都记得。

在教官问他是否愿意时,他本能的点头同意了,眼里的欢喜被黑夜包裹着。

游戏需要一名同学用纱巾蒙上眼睛,另一位同学扶着无视线的同学走完既定的路线。

莫澜之选择了蒙上自己的眼睛,当时他并未多想,只是本能的,想把能看见的安全感留给她。

游戏开始时,她附在他的耳边轻言道:“莫澜之,我怕黑,你别放手。”

“嗯!”

……

他一直都记得,那天的阳光,明媚却不炽热,也是从那天起,他那兵荒马乱的世界,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眼前有模糊的光亮,还有人影在走动,最后聚焦在眼前,缓慢的放大,是她。

他以为自己在做梦,微睁着双眼,抬手抚上她的脸,暗哑地轻唤着,“微微。”

然后手掌滑向她的脖子,用力一拉,她反应不及,重重地摔趴在了他的怀里。

随着顾璟微重力的下压,莫澜之也彻底的清醒了过来,他揽着她,迅即起身,“微微,对不起,我……”

“你做梦了。”顾璟微打断了他的话,离开了他的怀抱,“起来吧,都快10点了。”

看她往窗边走去,似在找什么东西。

“微微,你在找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