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人总是多忘事(1 / 3)

那篇托孤文稿,谭明月上辈子发迹后,曾回伯府寻过。

宁德伯回忆了半天,说他忘了放哪,应是早被奴仆收拾掉了。谭明月又问其内容,宁德伯支吾了半天,最后苦笑一声,说也忘得一干二净了。

“我虽然忘记了这篇文稿的具体内容,但当时看这篇文稿的感觉我还记得,那当真是情真肺腑,字字泣血,满满都是对你的计深远。”宁德伯当时见谭明月脸色不善,慌忙补充道。

不管当时宁德伯是真记得看稿的感受,还是碍于脸面随意胡诌,谭明月都不会怀疑谭敬言的爱女之心。

谭敬言一介布衣出身,靠着科考,官至五品。所谓“六五隔天槛”,谭敬言入仕五年就能跨过六品的天堑,假以时年,前途不可限量。

但很可惜他死了。

他一身死,整个谭家就再没个有出息的,所以即使他有兄弟姐妹愿意收养谭明月,谭敬言也是不愿意的。

而谭明月的母亲虽是庐江何氏出身,却是老家旁支中的旁支,还是庶女。他的女儿送到那里要如何出头?

因此谭父临死前殚精竭虑,最终硬撑着去了朝会,下朝后当着百官的面交给了宁德伯一篇托孤文稿,并向他磕头拜谢。

宁德伯府家中枝繁叶茂,能跟何元英互道兄弟姐妹的亲戚数不胜数,他虽然早已忘记嫁给这五品郎中的庶出妹子到底是哪个了,甚至可能从未见过这妹子。

但一来谭敬言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托孤,他不好拒绝;二来他也是为人父的,以己推人,狠狠地就被谭父的爱子之心所打动。

于是当即下令把谭明月接来侯府,并亲临谭府,在病榻前向谭父许诺,一定将谭明月好好抚养长大,直到为她择一良婿,送她出嫁。

谭父心事落定,便一命呜呼撒手而去了。

谭明月初到伯府因着何元英的重视,也是过了几天好日子的。何元英亲自为谭明月挑选了住所,还为其提了“闲月阁”三个字,甚至下了朝后就去后院陪伴谭明月,一度视为掌上明珠。

这样的作态很快传遍朝野,人人夸伯爷宅心仁厚,博了个“赤善”的美名。

伯爷重视,其余几房的兄弟们自然跟着重视,后院的太太们也因为老爷们的态度对谭明月爱护有加,下人们更是瞧着主子们的脸色对谭明月百般讨好。

因此谭明月的吃穿用度一度比宁德伯府里正经的嫡出女儿还要精细上几分。

伯府男主人的宠爱、超脱寻常的待遇。自然就让这样一个看似微不足道的小女孩儿成为了众矢之的;更是成为了家中同龄孩子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但伯爷宠着,谭明月也不过是个六岁孩童,大家伙儿也只能生生忍着。

但俗话说花无百日红,伯爷是贵人,贵人就难免多忘事。

何元英身为宁德伯府的男主人,要扛起的是他庐江何氏的世家门楣和爵位承袭。他能在诡秘多变的朝堂上占据一席之地做到从二品户部尚书的位置,那要想的事,要做的事,实在是太多了。

所以后院里的区区一小儿,随着朝中舆论的消散,谭明月也很快就被何元英忘到了脑后。

伯爵府上下自然敏锐的察觉到风向的变化,于是谭明月还没享受几天富贵日子,就立刻被打回成一个表姑娘该有的样子。

因着之前大家的怨气,谭明月过的日子甚至比正常的旁系女儿还要更差些。女郎郎君们变着法地欺负她,奴才下人们自然也见风使舵,跑的跑,散的散,只剩下绘芸这个从谭府一路跟来的家生奴婢与她相依为命。

想到这,谭明月叹了口气,手上重新蓄力将弹珠打了出去。

说真的,她真的为谭敬言的爱子之心而感动。上一世她再次奋不顾身的往上爬,除了自己对美好生活的渴望以及绘芸断手之外,谭父对她的期许也占很大的因素。

但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反正上辈子也算是完成谭父遗愿了,这辈子就让她爱咋咋吧。

打拼是不可能打拼的,只能每天玩玩小游戏勉强过活这样子。

“姑娘,要不咱们去求求主母太太,她近来很是照顾姑娘您,说不定咱们求求她,您就能去学堂了。”绘芸还在想谭明月上学的事。

“不用。”谭明月淡淡的说。

“不久后自有人要叫我去上家塾的。”谭明月心中想。

是夜,内院主屋凝安斋,下人们正伺候伯爷盥漱。外头有婢女掀了门帘,秦氏走了进来,屋内一众侍从忙要跪下行礼问安。

“免了吧,伺候伯爷盥漱要紧。”秦氏淡淡的说道。遂走到伯爷身边,瞥了眼他身旁刚刚已经慌乱跪地的丫鬟。

见那丫鬟明眸皓齿,脸盘白润,在伯府的奴才里虽不算顶顶出挑的,但也胜在年轻水灵。

芙露身为何氏的家生奴才,观察主子的一言一行是打娘胎就带着的本领了。主母太太那看似随意的一瞥,瞬间让她全身紧绷起来,大气也不敢喘,将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