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1 / 3)

那日后,高月干脆自己差人去府衙问,才知道柳家的案子根本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自从第一次审讯结束后,案件就俨然变成了一件积灰的陈年旧案,再也没有任何进展。

柳公全一直昏睡沉迷,瘫在床上,不见人。而刘世的态度,也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不再深入详查,而是晾在了一旁。

几日后,柳丝丝的尸首被柳潘领了回去,封了棺木,没有任何送葬仪式,便草草埋了,气得高月扶着廊木又干呕了半日。

在此之后,高月再派人去问询,都会被府衙的人以仍在调查取证中,搪塞回来。直到,张肃和刘世府里一起喝酒的伙计打听到,原是柳家管事连夜秘密登门,不知送来了什么宝贝,刘世就不再彻查此案了。

“诗云!备轿!我要回侯府!”

高月本想将刘世的事与高邗说清楚,希望父亲能帮她出面,要求彻查此案。但当她回到半路,突然想起来,父亲已经因为兄长遇害的事连夜离开了京城,此时大概抵达了通州。

于是纪行之便看到,满腔怒火的高月,连午饭都没有顾得上,便风风火火地回了侯府。然后,没多久就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精气,失魂落魄地回来。像个迎风飘荡的拂柳般,木然地被风攀折着。

高月并不知道,官场的门道。她只知道刘世是夏崇的学生,长期掌管廷尉寺这样的刑狱之事,某种程度上也给高家添了许多牵制。如果能把廷尉寺正换成高家的人,以后在京中办事,也简便得多。

但她猛然想到,高邗似乎跟兄长谈论过刘世的事情。

高邗认为即使扳倒了刘世,还会有李世、张世,连绵不绝的人顶上去。夏崇手上那么多门生,又与世家大族们相交,很难从官场上瓜分他的势力。

高家的根基在凉州,又鲜少有懂刑事的人才,想要渗透到这个老门阀贵族盘踞的部门,几乎不可能。唯有多和京中的门阀贵族相交,甚至联姻,才是根源上的方法。

为此,他还特意物色了忠勇公张尧家的嫡孙女张斐,希望能促成高岚和她的姻缘。

吓得高岚请旨躲回了凉州驻守边关,年深日久,归期遥遥无望。张尧不愿孙女去那苦寒的地方,更不愿她守活寡,自是拒了这门亲事。

这些都是后话了。高月揉了揉太阳穴,心里烦得紧。这事若不被她知道便罢了,偏生她知道了内情,这会子怎么可能不管?

即便不能扳倒刘世,让他先下去,临时换个真正办案管事的人上来行不行?

高月看了纪行之一眼,他今日穿得很素净,正在给他那匹黑马顺毛,看起来要出门。

他的腰间常年配着剑,即便不上差,只是穿着素服,也是如此。

他武艺不是很高强吗?当初只身一人闯进侯府。如果他愿意,完全可以悄无声息地杀了她。

那他是不是也可以这样对刘世?

高月突然有些兴奋,发现了新的希望。

纪行之感到背后的目光,回过头来,看见高月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得他发毛。

她甚至,还露出了一抹诡异的微笑。

活见鬼了。纪行之顺了顺黑马的头。

前去柳家打探消息的成双,回来后也像撞了鬼一般,只是低着头,像个行尸走肉。

纪行之看见他耷拉着脑袋,踉跄了一下,完全没看见面前的门槛,只是僵直地往前走。纪行之叫了他一声,他才一个激灵反应过来,没有绊倒。

但他抬起头来,看向纪行之时,眼睛登时变得红红的,满脸凄惶。

“公子,小红死了。”

“我到了柳家,才听见人说小红被卖给了人牙子。我找遍了京中几乎所有的人牙子寻她,才知道她几日前被卖到了翠楼,不堪其辱......”

听到翠楼,纪行之忍不住蹙了一下眉头。那是胡街最下沉的暗娼馆,和栀灯坊这种稍微有点排场的妓坊不一样,那种地方才是真正的人间炼狱。

那个片区,是洛阳城最腌臜黑暗的地区,以纪行之现在的能力,没有上级的支持,没有雷霆的手段,完全不能连根带泥地整肃干净。

那儿最脏乱的不是环境,而是人心。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闹出几条人命,但每当将人移交给廷尉寺,这些人命便会变成府衙里的一笔档案,被永远地尘封在暗宗里。

他只能尽可能地多到那一带晃悠,时不时抓几个典型。杀鸡儆猴,收效甚微。

“可有人给她收尸安葬?”

见成双沉默了片刻,纪行之便从腰间取出钱袋,悉数给了成双,然后沉默着骑马出了城。

“你家公子去哪里?”高月问道。

成双摇头不语,高月便不再问了。

恍然想起,纪行之头上绑着的似乎是雪白的纶巾,腰间还配了酒。

她掰了掰手指,明白了过来。

今天是柳丝丝的头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