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七十八章(2 / 2)

,颠簸中四散分发火药。其他人也都知生死存亡在此一举,皆使出看家的本事,预备咬牙一搏。

正在此时,正前方忽然杀声震天,陵园方向竟又杀出一队人马来。那伙人兵强马壮,举着高高的“秦”字旗,不是镇北军又是哪个?

眼见四方出路都被堵死,连霍伯彦的神情都极为难看。连他都这副样子,此番怕是凶多吉少了。一时间,远在修家庄的众人、京师的戏班子、西南的龙桑父子,还有无数个平日里无从想起的细节全都杂糅着堵在喉头,傅惊梅只觉有很多话想说,喉咙又干涩得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别怕。”

低沉嗓音响起,唤回她的思绪。霍伯彦并没有看向她,而是眯起眼看着前方。碎发在额前起落,盖不住那双熠熠的眸子。他已撒开缰绳,双腿踩着马镫立起身子,弯弓搭箭行云流水。

“要死也是我先死。”

话音未落,劲弓猛然震颤,一箭洞穿了士兵的眼窝。

众人见他如此神勇,都被激出血勇,拿出搏命的架势。就连裴柔之也尝试着从马背上起身,颤巍巍露出袖箭。

如凉水滴入滚烫油锅,双方即将相撞。

“杀!”

喊杀声劈面而来,短兵相接的声音震颤耳膜,碰撞出令人牙酸的金属声。

傅惊梅茫然地坐在马背上,镇北军的将士从两侧流水般分开,对自己熟视无睹,吼叫着朝着身后扑去。他们一行人呆立其中,活像误坠山溪的磐石。

本该同仇敌忾的镇北军厮杀在一起,追赶他们的军士们被“同伴”打了个措手不及,很多人稀里糊涂地送了性命。也有反应快些的和对方战成一团,但原本的包围阵型终究是不可避免地被冲散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裴柔之喃喃。

不知是无法理解眼前的情况,还是无法理解眼前的这个人。裴柔之头一次做出个有点傻气的举动—— 她揉了揉眼睛。

“鄙人有礼了。”来人依旧笑得儒雅,唇角上翘的弧度都不曾变过。

“左今。”傅惊梅听见自己干巴巴地说。

“诸位想进入皇陵吧?那就不要耽搁了。”他笑眯眯地点点头,像在集市上偶遇熟人的教书先生。

“你为什么帮我们?”

傅惊梅终于忍不住了。原来几次或许还能推说是巧合,或许对方只是个别有心思的人,碰巧和他们利益相同罢了。可这次他冒着这样大的风险,策反了镇北军自杀自灭,绝不是一时兴起,更非一日之功。

他到底是什么人?

可是左今没有看她,也没有看向那些生死搏杀的将士,他漠然地向前走去,并不停留。

“站住!”裴柔之叫道。

左今勒住马。过了很久,他回过头,望向裴柔之眼神哀凉。忽然,他双手扯着两腮,作了个滑稽的鬼脸。而后转头离去,一句话都没留下。

那个鬼脸出现的时间和地点都太过奇特,众人不明所以,傻在当场。唯裴柔之双肩微颤,儿时久远的记忆掀起,是江南黄梅雨季的潮气。

——“柔之,来见过金家哥哥!”

——“金家哥哥好。”

——“婶子,这是我娘让送来的皮子,这是给妹妹的项圈。”

——“又劳你娘破费,你爹娘都好?”

——“都好!都好!”

小男孩像个皮猴,上蹿下跳没个安稳劲,见她看过来悄悄做个鬼脸。她抿嘴偷笑,他也跟着嘻嘻傻乐。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那些年母女相依为命,日子凄清,多仰赖金家关照。金家老太爷和江陵是旧时好友,斯人故去人走茶凉,唯金家始终如故。

如果没有后来的朝堂动荡,金家不会家破人亡,裴家不会急着将她接回去,他们也许会像所有市井的小儿女那样长大。

“金哥哥!金施左!”裴柔之对着人群大喊,气噎声堵,仿佛身体里有什么碎了。

厮杀中早已看不到他的影子了,他也没有再回应自己原本的名字。其他人已经趁乱逃了出去,不能再耽误了,傅惊梅一鞭抽在裴柔之的马臀上。

马儿突出重围,远远将浴血恶战撇在身后。裴柔之呆呆地拽着马缰,任凭身子被颠得摇摇欲坠也没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