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执念有多强？

在决定拼死将博士送走之时，水月没有想过自己还有未来，而即使还有未来，如果 回归大群，在海嗣中与博士对立，那他会毫不犹豫地放弃。

在被无尽的海嗣围起来，一边被呼唤着回归，一边被撕咬时，他突然想起昔日对博士的承诺，“只要处理掉博士认证过是坏人的家伙就没问题了吧？”那时博士说了什么呢……

啊，不记得了，应该最后是有点无奈地笑了吧？

但是博士认证在这里还有很多呀，可不能把对博士的承诺给忘了。博士，还没走远呢。

无视大群从未间断的呼唤，水月不曾抽身离去，也不打算就此融入。

——是人还是海嗣无所谓，但水月绝对不会变成被博士认证的坏人的。

绝对不会!

一只触手被海嗣咬了，更多的海嗣扑了上来，水月也大口吞噬着，生命力一边流失一边补充，疼痛与疲惫已经没有意义，水月压榨着他能利用到的所有生命力，他要尽最大的努力为博士换取更多的时间。保持人型与否已经没有意义，那怕是不被博士喜爱的模样往后亦不可能再见到他，美丽而可怕的生物自海中出现，它挥舞着透明且粗壮的触手，大片海嗣被它拍碎，大片海嗣被它吞食，却有更多的海嗣撕咬它的躯干。

会被吞没也是没办法的事，但是……

还是想再见一面啊，上次明明说好了，会给博士做新的料理…

哪怕不是一起吃吃喝喝，没有再打一局游戏的机会，至少，至少要好好道别吧？

哪怕不是道别，再见一次，做什么都好啊。

无力反击阖眼倒下之时，他将目光投向了海岸，

——已经看不到了，太好了，博士走远了。

见不到了。

水月安心又不甘心地被海嗣吞没。

意识下沉，生命褪去，躯干退化。

…………

一颗细胞，一颗小小的细胞，顺着洋流，带着似有若无的念想，落到了已经枯萎已久的枝条上，成为彼此的养料。

多年以后，枯败的枯干上，长出了深蓝的叶。

人的执念有多强？

在比多年以后还要漫长的时光后，在伊莎玛拉已经带着大群离开泰拉前空后，在大海沸腾而又平息后，在大地荒芜而又重焕生机后，在被源石统治的大地不再受天灾干扰后，枯败的枝条上长满了深蓝的叶。

名为水月的个体再度睁开了自己的眼睛，祂看向这个美丽而陌生的新世界。

蔓延的枝条铺满了整个海床，感知自主地放到最大，一切祂所熟知的事物已然迭代。

祂接受了馈赠，赢过了时间，但在一开始就输了的话，也没有意义了啊。

祂这样一边想着，一边不死心地将自己的枝条从海床铺到了大地。

此处已是留存在泰拉大地的海嗣的乐园，它们受“蔓延的枝条”的馈赠而生，顺应自然的变化而进化，其中的一些个体已经长成了记忆中熟悉的种族模样。

但其中没有祂想见的人。

大群中关于伊莎玛拉的信息素已经远去，水月无法再从中探寻到祂想要的信息。

水月没有接受沿途海嗣的进化信息，也拒绝了成为新的大群的请求，

当伊莎玛拉的躯体臻至完美时，祂能带领大群自泰拉飞升，前往天空之上的无尽星海，但空间中的游弋是海嗣所能到达的极限吗？

水月不知道，但祂记得，在那远离当下的历险中，在那次难忘的失败中，博士曾经使用过一个神奇的道具——“时光之末”。

只要到达不了新的循环，过错就还有机会挽回。

祂并不指望祂能用这个神奇的道具回溯到千年之前，那怕是博士也只能用它回溯到数个小时之前，而且有使用次数限制。

但祂想要尝试，祂想要进化到能在时间的长河中游弋。

深蓝的枝条层层包覆着造型古典优雅的时钟，时光丝毫没有在这古老的造物上留下半点痕迹，水月将它拉到怀中，静静感受那神秘的，祂还未能理解的能量波动。

深蓝的枝条慢慢往回缩入深海，蓝发的少年怀抱着时钟，貌若沉眠地紧闭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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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谭市，新城

难得的阳光明媚之日，这位平日里阴暗优雅的女士似乎终于轻解面纱，让人呼吸一下不那第潮湿的空气。

哈罗德就是在看到那明亮的天空时决定改变主意，不去地下停车场了，从实验室大门走出去，哥谭的阳光可没有大都会常见。

也正是他步入阳光之时，一位蓝发的、可爱的少年，带着海与花的气息，一头撞进了他的怀里，小心翼翼地、不可抗拒地、不由分说地环抱住了他的腰。

“你好？”他有点意外地开口，空气中浮动的透明墙因他的话语静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