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娇难学,生命有痛(1 / 5)

皇城里总有萧青未曾见过的阴暗,今天只不过是揭开一角,看到了日日积累的一处脓血而已。

月光正好,偏是见伤时。

苍婧坐在案上,萧青蹲着身,为她上了药酒。

“这酒疗效好,军中很多将士都用,”他揉着她扭伤的脚腕,“还有哪里疼吗?”

苍婧把手肘给萧青看了看,因是撞出门,她手肘多了一处擦伤,红中带了紫黑。

苍婧本想讨个怜爱,就像她吃面时被弹了眼睛一般。

可萧青这回却目中有痛,“我以无父无母为痛,你以有父有母为痛。不知上天在想什么,无论如何安排,都是同一份痛苦。”

萧青换了药膏给她擦上,她忍了忍疼道,“那我不疼了。”

她只是喜欢他上回可怜她时的温柔可人,可没想叫他自己也痛。

“婧儿。”

苍婧不胜他目中痛色,不知如何应对,只看了看当空的月,“这个时辰了,你不回府吗?”她说着又有些后悔,勾住了萧青的指,“回去时小心点。”

她坐在案上,勾着他的指始终未放,萧青又如何会走。

他走近她,一手撑了案,“没有人必须这么要强。哪怕是小孩子,就连襄儿若是舍不得人走,他就会撒娇。”

“连襄儿也……撒娇?”苍婧惊讶之余觉得不可思议,又执拗道,“可我喊疼了,不就是撒娇了。”

他晃着她的手,“你这不是撒娇,襄儿的撒娇可比你厉害。”

苍婧百思不得其解,她没见过襄儿怎么撒娇,襄儿从来就是个大人样。

“那我就不会了。”苍婧松开了手,心中陡然哀切,她确实不精通这些事。

因为她一直认为撒娇是示弱,她喊疼就是示弱。萧青说不是,她就会觉得自己挺蠢的。不管是奇怪的事,还是奇怪的感觉,她都觉得自己很蠢,不会应对。

她只能不好意思地对他一笑。

萧青轻拥过她,“我不想走。”

她的下巴就靠在他肩上,“你这是撒娇吗?”

“不是。”

“好难啊。”她的目光与皓月相融,尽显了幽冷。

苍婧怎么会知道撒娇,她只会坚强,从小就是这样,一个得不到母亲疼爱的孩子,受着打骂指责,嘲讽讥笑,她学会的就是坚强。

再后来,她生命中发生的种种,又教会她要像刺猬一样去刺人,那样她才可以保护自己。

所以,其他人会的,她不会。她只明白撒娇得不来什么,软弱也得不来什么。

是近来在萧青面前,苍婧才示出了软弱。她都以为她已经很会撒娇了,还觉得那样有些矫揉造作,用的时候不是很多。原来还不算是吗?

苍婧开始庆幸好在襄儿不像她。襄儿早早地遇到了萧青,自遇到萧青后,就会笑,会闹,会像孩子一样了。

她庆幸于此,故而释怀。释怀了一处又徒增伤心,“萧青,我还不是很好,不能像寻常人一样。”

“你啊。”

苍婧听到一声颤抖,被萧青摸着头,他的手轻轻柔柔。没有人这么对过她,叫她觉得心酸想哭。

可没待她哭,萧青就像是要哭了。

萧青没能忍住心痛,他将她整个人都笼在双臂中, “没关系,我不会走。”

萧青的双臂是很是温暖,她依偎其中,多少眷恋,可她总有些害怕。她一想起过往,就想起了这些年她身上长出来的刺,这些刺长出来就去不掉了。

“你有没有被我伤过?”她伤神问道。

“你怎么会伤我?”

她聪慧过人,可待他怎么就显得呆笨。受伤的是她,她怎么在想他。

“别人一靠近我,我就是刺猬。我会扎人,有时候我自己都不知道扎伤了谁。”她眼里蓄着担心的柔光。

“你这样还叫伤我?”

苍婧却深信不疑,“你一定被我伤过的,”她只想着自己张牙舞爪的模样,那是可怕的样子,她想萧青一定是被殃及过的,“我就是为了让所有人不靠近我,不喜欢我,害怕我,才长出的刺。我总有些蛮横在,多半改不了了,你若不喜欢,便与我直言。”

那些扎人的刺已是长在了身上,成为了她的一部分,她是不会去掉的。即便待萧青她显得温和许多,但苍婧自知这些年养成的性子她改不了了。

萧青扶住她的双肩,他不再抱着她,“你为何觉得那样我会不喜欢?”

“你看,我只会这样,”她把手搭上他的肩,又像利爪那样地一扣,“你就不是这样的,还很迁就我。”

映在脸上的月光都比他的面容暖些,“就因为这个,你觉得我会不喜欢?”

“日子久了会不一样的,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喜欢。”她失意几分,因他看起来有些气急。

他生气了,她这样想着,垂落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