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1 / 3)

阿莱[民国] 伊贝 1736 字 11个月前

下午一点,日头正毒。

怡和码头有货轮靠岸,漕帮伙计一肩一肩扛着麻袋木箱往仓库里放。白家今日有货到港,是从境外走私的小半船烟土及几样紧俏西药,卸货暂时放到一二号仓。前几日也有一批货,运的生活用品,现放在三号仓库,由杜君华代为看管。

陆杜二人是旧识,来前通过电话,要进仓库验货。

汽车在三号仓外停下,大门前摆着几道拒马,两边是麻袋堆砌的战壕,几个穿白汗衫的汉子在拒马阵后面,或站或坐,一起叉牌。

陆厉方三人下车,仓库门开,杜君华从侧门出来,笑脸相迎,“啊呀”一声,躬身伸手:“陆先生请,东西都在里边,等您验过就让兄弟们搬过去。”

按道上规矩,除陆刈麟外不得有外人随行,厉少愚心焦如焚,却只能和方杭留守门外,同几车保镖一起严阵以待。

陆刈麟肩宽腰细,一双腿又直又长,身着深蓝贡缎长衫,戴一顶绒面黑礼帽,鼻梁上架着一副圆框墨镜,不露声色,颇具神秘色彩。杜君华为他领路,刚一进门,他忽然一笑:“听说杜先生昨天又干一票大的。”

能被陆刈麟称一句先生,在道上算是了不得的事。

杜君华与他接触数次,从未受过这待遇,此时不免有些局促,“这是哪里话?我们不过讨口饭吃。真干大的,还得看你陆先生。”

陆刈麟揶揄道:“你先生胆大包天,连许家的孩子也敢绑。听说一起绑来的还有个什么家庭教师,怎么样?”

杜君松觉得晦气死了,把缠起纱布的手抬起来,骂骂咧咧的:“那就是个疯娘们儿,拿着把刀不是要砍别人就是要杀自己。”

“哦?那你是还没拿下?”陆刈麟饶有趣味,边走边看。

“这边请。”杜君松有意炫耀“战利品”,特意把陆刈麟往里面领,“拿什么拿,我这手就是被她弄伤的。陆先生阅人无数,要是能想个办法制住她,兄弟感激不尽。”

陆刈麟推一下眼镜,一转弯一抬头,看见阿莱蓬头垢面,一头半脸的血,旗袍上衫破了半片,胸口露出小半,白花花的,晃人眼睛。腿上、裙面,全是干透的血迹,小臂有一处刺眼的半掌长刀伤,身后护个孩子,全神贯注对准出口,双手把着匕首,刀尖朝外,半刻也不松懈。

见到兔子一样的郑小姐,化身成为母豹子,如此警觉凶狠,陆刈麟满心赞叹。

杜君松还在念叨:“您别看她现在脏兮兮的,绑回来的时候确实是个美人。要不说是个先生呢,烈是真烈,拿把破刀就敢上楼抢孩子,一有人靠近就往自己身上下刀子,比男人还有气概。要不是没见过这样的,死了也就死了。”

陆刈麟动容,取下墨镜,站在楼梯口看她。

一夜未眠、未食、未饮,阿莱嘴唇发白,结了一层死皮。这十几个小时有如熬鹰,早熬得她精神不济,可一想到身后还有许簇,她便强打精神不容自己半刻分心,唯一的念头是撑到许家赎人,确保许簇安全后,她就能自尽保全自己。

在暗无天日地等待中,她看到一张熟脸,认出那是陆刈麟!

目光相接那刻,她心里一热,鼻子发酸,一句“二哥哥”卡在喉咙发不出声。

陆刈麟用力盯她一眼,叮嘱不要走漏风声。她满腔酸楚,死瞪着眼把泪憋回去,可微颤的嘴唇掩饰不了,这是要哭。

“既然看得见吃不到,怎么不叫许家赎她?”

“只要是人,总有个累的时候,等熬累熬熟了,自然吃得到。”

仅仅是想到一两日后大吃大嚼的画面,杜君华就已乐不可支了。

陆刈麟不可置否地一笑,转身朝别处去:“——有命无运。”

声音冷冷地回荡在空气里,阿莱的世界,仿若钻进一线天光,她知道,自己大概不用死了。

杜君华以为他说阿莱,腆脸带他在仓库里查看一圈,又恭恭敬敬送出去。

厉方二人同那帮喽啰闲聊,亦掏出不少消息,知道阿莱将自己保护得很好,尚未遭遇不测,且是英勇决绝,一位英雌。厉少愚心里什么滋味全打翻了,喉咙像被灼烧,久久说不出话。

看见陆杜二人出门,陆刈麟神色温和,向外微微一点头,方杭转身出去,厉少愚猛地起身,走到杜君松面前,“幸会。”作势要伸手。

杜君松看一眼陆刈麟,想是相识也无碍,便要依礼握手。

那只手伸到半路,折返按至腰间,电光火石间,厉少愚已经抬手扣动扳机,一声怦然巨响,正中红心。

声音穿进仓库,阿莱惊得眼泪直流,转身紧紧抱住许簇。

杜君松栽倒在地,身下汨汨淌出一片血泊,胸口起伏剧烈,口鼻争先恐后,急急地出气。

那帮喽啰拔枪要拼,方杭和白家保镖早已将他们团团围住。

厉少愚踩住杜君松右手,语气是询问:“人还好?”

杜君松伤到心肺,口喘粗气已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