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司奇是个让老师头疼的学生。迟到早退、上课睡觉、不交作业算是轻的，更过分的是，在国庆放假的前一天，他被男老师抓到在厕所吸烟。

当时是早读时间，三楼的同学他被男老师揪着衣领从西拖到东，经过了整条走廊。

宋小芒去老师办公室领语文试卷的时候，正巧看到杨司奇站在刘主任办公桌前，张老师的食指抵在他额头上，狠狠地点了一下，杨司奇脑袋因此后仰了一下，继而迅速恢复原状，眉毛眼睛都写着“不屑”。

闻讯赶来的刘主任二话没说，直接一巴掌甩在他脸上，恨铁不成钢地怒吼着：“谁让你抽烟的？”

宋小芒站在办公室角落里，摁着语文试卷的一角一张一张数，听到响亮耳光声的刹那，她惊得抖了一下，左手捏着的试卷角尽数落下。她开始重新数。

心里重复着一句话：杨司奇抽烟了。

杨司奇没有回答刘主任的问话。

宋小芒偷偷转头，看向他。此时的他衣衫凌乱，校服领子一半竖直一半卷在里面，他的重心在一条腿上，目光不知望向何处，模糊可见面颊通红，神情桀骜。

仿佛一只遍体鳞伤的小狮子，死到临头仍不低头。

“我已经给你爸打了电话，我倒要看看是不是你爸教你抽的烟！”刘主任的右手食指指着他的脸，每说几个字，手都要点一下。

宋小芒数好了试卷，走出办公室，迎面而来一个急色匆匆、怒气冲冲的中年男人，他径直进了办公室。

宋小芒停下脚步，听到“咚”的一声巨响——

她没有转身，也没有回头，迈出步伐，下了楼梯，往自己班级走去。

她能做什么呢？她什么都做不了。

宋小芒回到教室，给每排第一位同学分了试卷往后传，然后闷闷不乐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林月月附在她耳边小声说：“听说杨司奇在厕所抽烟被抓住了。”

没想到消息传得这样快。三楼的故事片刻间流传开来。

宋小芒“嗯”了声，然后问：“抽烟会被退学吗？”

林月月摇头：“别人我不知道，但是他，肯定不会被退学。”

“为什么？”

“我没跟你说过吗？”

“说过什么？”

“杨司奇他爸和刘主任是同学，”林月月神秘兮兮地说道，“而且听说他爸是什么领导。”

宋小芒皱着眉，说道：“这样啊。”

“我跟你说，杨司奇小学时候就调皮捣蛋，出了名的难管，但是班主任又不敢怎么着他，就把他座位调到最后一排，直接不管他了。”

“那杨司奇家人也不管他吗？”宋小芒想到刚才那个中年男人，或许就是他爸爸。

林月月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开家长会他爸妈都不来。”

宋小芒以一个过来人的角度考虑，这样的孩子要么是家长过分溺爱，要么是家长撒手不管，但是溺爱孩子的家长绝对不会不参加孩子的家长会……

难道杨司奇他爸妈真的不管他？

宋小芒想到中秋节那天他黯然失落的样子，总觉得自己或许猜中了几分。

上午课间操的时候，学校广播站通报批评杨司奇躲在男厕所吸烟，给与留校察看处分。上午第三节课，杨司奇出现在了教室里。

午休过后要收每日练字纸，小组长们把收来的纸堆在宋小芒桌子上，递上没交的同学名单。按照惯例，宋小芒要再次去催促没交的同学。

这其中有杨司奇。

他趴在桌子上睡觉，整个脸埋在校服里，宋小芒向他同桌的男生求助，那个男生摆摆手：“你自己喊他。”

宋小芒无奈，只好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喊道：“杨司奇……”

他稍微挪动了一下，不耐烦地喊着：“别烦我！”接着露出一双惺忪但戒备的眼睛。他看到宋小芒，立即又把眼睛埋起来，说道：“今天没练字。”

虽然只有短短的几秒钟，但是宋小芒看到了他露出来的额头和脸颊。

额角青了一块，脸上是红肿的掌印。

他不打算交作业，也不介意上报名单。宋小芒的手缩了回来，从桌上拿起今日份的练字纸，再次朝办公室走去。

据说经常吸烟的人指甲会被熏黄，牙齿会有牙垢，肺部会慢慢变黑……宋小芒看不到杨司奇的牙和肺，便不受控制地观察了他的手。

那一双还没有长大的手，但能看出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白里透红，晶莹有光泽，看不出被烟渍熏染过的痕迹。

也是，他才多大啊，到不了指甲被熏黄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