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后要重新排位置，宋小芒的新同桌是李思远。

李思远是女生，先前在班级里没什么存在感，成绩中等，长相中等，身高中等，平日里默默无闻，直到她把东西都搬过来之后，宋小芒才稍微了解她一点。

她抱着书过来的时候笑容满面，看得出来很开心，并且对宋小芒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早就想和你做同桌了。”

宋小芒对这句话还是很受用的。她只是不在乎被别人讨厌，但是被别人示好是一件还不错的事情。

李思远和宋小芒一样喜欢看动画片，因此共同话题很多。跟她聊天宋小芒仿佛回到了上一世沉迷于二次元世界的时刻。

她说她很喜欢几斗。对于宋小芒来说这是太遥远的名字，但回忆起来确实满心欢喜。

他们一起回宿舍、一起去打水、一起去食堂、一起唱《青鸟》、一起讨论黑衣组织幕后boss是谁……他们几乎形影不离。

他们也会讲家长里短。家里几口人、父母什么工作、住在什么地方……宋小芒甚至觉得李思远即将超过林月月，成为桃中最了解自己的女生。

在宋小芒心中，李思远性格乐观，脾气很好，否则怎么会说起“爸爸是个残疾人”、“妈妈是从云南拐卖过来的”、“她跑了”、“姐姐担心自己跟她抢男朋友”时语气丝毫没有变化？就好像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

她一定是个内心强大、温柔坚定的女生。

宋小芒很喜欢她。

被喜欢的人评价“不过如此”还是有点难过的。

在某节数学课上，她突然对宋小芒说：“我早就发现了，你数学也不过如此。”

宋小芒没有去看她说这句话时的神情，甚至连语气是什么样的都忘记了。回来快三年，仗着活过一轮的优势在学习上如鱼得水，太久没有听到别人对自己学习上的负面评价，感觉很奇怪。

对，即便她脑袋不灵光，想不出简便计算方法，但她有耐心，她可以根据书本上的公式用最常规最笨的方法解决一道道难题，哪怕计算繁琐又复杂。她没有青春期小孩的心浮气躁，她沉得下去。

——就连草稿纸都是工工整整的。

李思远发现了这一点，毫不客气地指出。并不是褒义，而是贬义。

这句话的实质含义其实是，你不够聪明。

不知道为什么，相较于被夸赞踏实、努力、勤奋，无论大人小孩似乎都更愿意听到聪明、机灵这类词。

宋小芒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资质平平。只是被别人当面戳穿这一点，还是有些出乎意料的。

李思远说得并没有错，但自己不愿正面回答她“是的”。

人多多少少有自己的小骄傲，很难发自内心地承认自己并不聪明。

在她沉默三十秒后，李思远却突然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小芒，你不会生气了吧？”语气仿佛玩笑。

生气倒是没有生气啦，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既然李思远给了个台阶，宋小芒便顺势笑道：“当然没有啦！”

小事一桩，何必介怀。

于是宋小芒很快就把那节数学课和李思远的话抛之脑后了。

他们仍然每日玩在一起，李思远成绩在慢慢进步，她学宋小芒坐得端正、学她不落下一节眼保健操、学她整齐地打草稿、学她做读书笔记、学她做一日计划、学她晨读课跑去上厕所熄灯后再去洗漱……

宋小芒一开始没有意识到这些，直到有一天一个同学过来借笔记本，她看着李思远的试卷说：“你的字和宋小芒的字好像啊！”

宋小芒转头去看，果然，没有九分也有七分相似。她刚成为自己的同桌时字体不是这样的。

宋小芒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她觉得自己成为别人的榜样应该是一件自豪的事，另一方面又觉得怪怪的。内心深处并不希望任何人像自己。

但这些仍然是小事，不足挂齿。

朋友嘛，本就该求同存异。

可宋小芒毕竟没有认真学过心理学，也无法用二十几岁的心境去实实在在地感受一个十几岁小姑娘的喜怒哀乐。或者说，自己不曾真正了解她。

后来在一次化学课上，化学老师讲到水银常温下是液态，宋小芒认为这个是常识不算知识点，便没有记下来，却听到李思远喃喃说：“啊？水银在常温下竟然是液态？”

“对啊，你不知道？”宋小芒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本来没觉得有什么。她自信到以为他们的关系已经到了可以随意开玩笑的地步。甚至，她不觉得这是玩笑，只是普通对话。

但是下一秒李思远脸色陡然就变了：“对啊，我就是不知道。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有啊……”宋小芒此时已经意识到事情有点严重了。

“那你刚刚为什么要嘲笑我？你知道很了不起吗？”

“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这一刻，宋小芒觉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