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水了。

不知道是谁放的一把火，熊熊燃起的火舌不断逼近季为和陈孤晴。陈孤晴浑身无力躺在季为怀中。身体传来阵阵痛意。她费劲力气才微微转了转头，看见不断朝他们奔来的火。

“真亮啊。”陈孤晴昏昏沉沉想道。是她从来没有感受到的暖意。

府中的婢女和下人都在大声呼喊，无一人知道这里还有人。陈孤晴看见火影中人纷纷逃出府中，只留下他们二个人。

困意就像浪潮一样朝陈孤晴袭来。她想闭上眼，就此沉沉睡过去。

“孤晴，”抱着她的人低低叫了她一声。陈孤晴努力睁开眼看向他。季为浑身是血，头发不知何时披散下来，有几辔头发垂在她脸上。陈孤晴看不清季为的表情，只感受到季为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脸，把她嘴边因为毒发吐出的血缓缓擦去。

下一秒，季为开始咳嗽，每一次咳嗽都吐出血。他用衣袖去挡，血却缓缓渗透了衣袖沾到了陈孤晴的衣服上。

“没有关系的,”陈孤晴想张口说，可她忘了她已经用完了全身的力气。“反正我的衣服是黑色的。”

陈孤晴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季为在她耳边断断续续说的，似有无尽遗憾。

“真可惜，没有带你一起去看这人间。”

陈孤晴不明白。她从来都没有明白季为这个人。

她幼时被一串冰糖葫芦骗走训练成刺客。做刺客的那些年，她见到了形形色色的人。却都令她作呕。身处高位却贪财好色。无一例外。

她讨厌这人世间，人们永远不懂得满足。她见过为了钱财可以毫不犹豫杀掉对他推心置腹的好友，为了一时的美色可以毫不心软责罚满眼都是他的正妻。为了权力可以随时随刻污蔑其他大臣。

她本以为季为也是这样的人，她收到任务接近将军府的小公子季为并找机会暗杀他。陈孤晴作为舞娘进入到府中跳舞，在舞中故意滑倒在季为身上，面纱不经意掉落在地，露出一张魅惑人心的脸。毫不意外，陈孤晴看到季为眼中的惊艳。

陈孤晴顺利留在了府中。一开始陈孤晴不断寻找机会接近季为，可是越接近，她越不想杀掉季为。她不知道好人的评判标准是什么，她只知道，季为是第一个用真心对待她好的。

所以她放弃杀季为，甘愿毒发身亡。让她想不到的是，季为抱着她，想疯了一样质问她为什么不杀他。最后抱着她赶到了安靖王面前，听从他的命令跪下只为求得解药。

她不解，明明他什么都知道，却还是为了她心甘情愿跪着走到安靖王面前。还未走到时，安靖王给了暗处侍卫一个眼神，一剑不知从何飞来刺中他的身体。

季为的眼神陈孤晴看不见，她躺在地上看见剑上的血一滴一滴滴在地上。季为缓缓拔出剑，用手捂住胸前的窟窿，血沾满了他的手，他却浑然不知，转身朝她这里吃力跪着走来。紧紧抱着她的同时忍不住吐出一大口血，却安慰她：“不要怕，我在这里。”

看见季为狼狈的样子，安靖王仰天大笑，留下一句话转身带人走了。

“想不到，想不到啊！堂堂将军府的公子也会沦落到此地步！哈哈哈哈哈哈。”

陈孤晴终是抵抗不住睡意，闭上了眼。

＊

陈孤晴意识尚未清醒。模模糊糊中听见人们的吆喝声和一道慈祥的女声不知对她说什么。在她睁开眼时，一串红色朝她袭来，多年的训练让她下意识一掌劈过去。

只见那老妪手痛松开了手，一串冰糖葫芦掉在了地上，被路上的行人不知踢往了何处。

老妪的手捂住了受打的手，眼珠子一转，唉声痛叫了起来。

“哎呦，哎呦，晴儿，别闹了。快跟老身回去。你阿娘在府中该等急了。”

旁边行人以及小贩的目光齐刷刷看向了这一边。手上的动作也不自觉慢了下来。

陈孤晴看清了老妪长相。头上包着方巾，满脸皱纹，一身蓝色长衫。唯一格格不入的就是眼睛，不见老人的浑浊，而是格外有神充满算计。陈孤晴心中不免有些诧异。

这不是上辈子骗她的老妪吗？

她怎么在这里？她不是跟季为一起葬身火海中了吗？

虽然心中很疑惑，但是她迅速冷静了下来。看了一眼即将抓住她手的老妪，拔腿就跑。

老妪在身后大叫一声，下意识追她。过了几秒，老妪反应过来，原本健步如飞变的步履艰难。

一手紧紧抓着拐杖，一手扶着自己的腰往前走。时不时发出几声唉声叹气：“哎呦，晴儿，别跑了。快跟老身回去。老身的老腰啊～哎哟！”

路人看陈孤晴的眼神变了。自觉让出一条道来并帮老妪抓陈孤晴。

陈孤晴灵活躲避路上对她伸出的众多手，时不时回头看老妪，确保老妪能够跟上她。

陈孤晴对京城的路可谓是烂熟于心。每次躲避追杀她都是利用京城错综复杂的路来逃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