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封家的车上时，展颜脑海中仍在循环播放宋秋屿那温和的笑容。

如果说现实中的宋秋屿是拒绝与人沟通的冰冷倔驴，那梦境中的他就是性子温和的猫咪。

展颜毫不怀疑，就算她指着鼻子骂梦境中的宋秋屿，他也不会生气。

少年面上应当会浮现出一抹愕然，水光潋滟的眸子微敛，轻声问她：“我做错什么了吗？”

诚恳地求建议，按她适应的方向改进。

——情绪稳定。

这用来形容年少时的宋秋屿，最恰当不过。

也难怪江阑记忆中高中时期的宋秋屿，和别人口中“已毕业版”宋秋屿差别会大相径庭。

他的确称得上性情大变。

按照同学聚会时打探到的消息，宋秋屿的转变应当是在毕业前后。

...... 与他放弃砖雕的时间吻合。

这会是巧合吗？

展颜正蹙眉思索时，车子突然急转弯，她被惯性猛地向□□斜，手肘下意识地撑在封泽琛结实的胸膛上，硬邦邦的。

司机立刻降下隔音板，歉然道：“抱歉少爷，刚刚有辆车突然蹿出来......”

封泽琛并未答复，悠哉地看着展颜慌乱坐好，语带调笑：“倒也不必这么急着投怀送抱。”

司机：...... 我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

展颜：他没事吧。

展颜深吸了口气，微笑：“您这口才都没能在辩论赛得奖，真是可惜呢。”

在辩论社呆了两年却毫无成就的封泽琛被戳到了痛处，冷哼一声，看向车窗外的车水马空，不说话了。

待二人回到封家时，夜幕已然低垂，点点星光缀于其上，细碎间光华流转。

展母已在敞开的雕花红木双门前等候多时，见两人回来了，立刻笑脸相迎。

“少爷回来啦，夜宵已经在煮了，您是在饭厅吃，还是帮您送到房间？”说话间，展母伸手要接过封泽琛左肩背着的书包，被封泽琛略侧身地避开了。

封泽琛有些不自在：“周姨，我都多大人了，不用帮我拿书包。”

他撇了眼还在玄关弯腰换鞋的展颜，语气幽幽：“夜宵就算了吧，我今天气都给气饱了。”

展母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像是这才想起自己女儿似的，板着张脸上前：“展颜你跟我上楼。”

展颜早就知道封泽琛那狗东西会告状，特地磨蹭着降低存在感，没成想还是躲不过。

她有些心累：“妈，他生气也不一定就是我惹的啊。”

展母面色不善：“小封生气了就是你的错，还狡辩。上楼去！”

不知是否因展颜替后来精神失常的展母收拾了太多烂摊子的缘故，如今明知不该，但每次看到展母时却会从内心深处感到力不从心。

就像荒野象征着孤独，乌鸦象征着不吉，蜘蛛象征着诡谲。

在展颜心中，展母不可避免地和“无力”画上了等号。

只是，她实在很难分清，这个等号之所以诞生，是因为展母后来的精神失常，还是因她从不愿好好聆听自己说的话。

***

封泽琛嘴上嚷嚷着不吃，但闻到牛肉汤鲜美勾人的味道时又忍不住赞了句“真香”。

察言观色的展母给他舀了一小碗送上楼后，象征性地敲了敲展颜的房门。

展颜和宋秋屿约好了明天补课，此时正咬着笔杆奋笔疾书地做笔记。

展母瞟了一眼，随意道：“学这洋人玩意儿有什么用，你又不会出国留学。”

展颜笔尖一顿。

展母总能如此轻描淡写地否认她的努力。

幼儿园时，展颜拿奖就跟批发似的，但展父每次都会眉开眼笑地把她举高高，满脸骄傲：“我家囡囡真棒！”

到了展母那里，却换来凉薄的反问：“这些纸又不能换钱，有什么用？”

后来，她考了班级前三、辩论赛代表校方荣获金奖、英语成绩一路飙升。

展颜却再也没和母亲分享过。

有什么用？

这就是展母会抛回给她的问题。

放在现在，展颜已经不执着于说服母亲。又或者说，她早已习惯被母亲贬低。

展颜只是搁了笔，抬眸平静道：“妈，有什么事吗？”

展母把另一碗牛肉汤往展颜桌角落一放，口中道：“最近新闻里说新型甲流又开始了，你明天上学时包里放几个口罩，进学校前提醒小封戴上。”

2013年甲流的确肆虐过一段时间，但主要还是外地影响比较严重。

苏晌市防护做得恰当，基本也没有几例，当时纯属听了个响就结束了，因此展颜倒也没太放在心上。

听着展母话里话外都是封泽琛，她纤长的眼睫轻垂，掩住眸底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