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鬼新娘4(1 / 2)

灼日高悬,万里无云。

铁锄沉沉地嵌进土壤里,发出一阵闷响。汗珠浸透了粗布短打,滴落到干裂的土地上,眨眼的功夫里就被蒸发得无影无踪。

田地里的庄稼枯黄干瘪,像是被火燎过一般。原本郁郁葱葱长势喜人的稻谷菜瓜都在缺水的情况下凋谢殆尽,土地裸露无遮,四分五裂地绽开深深浅浅的裂纹。

农民们焦灼地注视着天空,守望着迟迟未至的雨水。突逢大旱,村庄里的人拼命挖掘水渠,希望能引来遥远的水源,却仍是徒劳无获,他们绝望而无助地看着庄稼一天天凋零。日子一天天过去,雨水却始终不来。饥饿和困苦逐渐笼罩在这座村庄上空,人们的面容变得憔悴和萧条。

张翠花掀开米缸,薄薄一层米粒盖不住缸底的黑色,她闭上眼将盖子盖上去。

又是忍饥挨饿的一夜。

院子内流动着旱烟苦涩而浓郁的气味,李顺坐在台阶上深吸一口旱烟,仿佛吞咽了一些希望和慰藉。

“今儿姚家的人过来说亲,说是想让秀兰嫁给四少爷。”

李顺狠狠地皱起眉心,猛抽了几口烟,半晌后才沙哑着嗓子说:“秀兰什么个态度?”

张翠花嫌弃地啐了一口:“那死丫头,刚开始死活不愿意,脾气犟得跟头驴一样,饭都吃不上了还跟个大小姐一样东挑西拣的。人家姚家看上她,是她的福分。也不看看那姚家,据说一个丫鬟的月钱都抵得上咱们全家一年的开销。”

李顺回头瞟了一眼漆黑的砖房:“话也不是这么讲,那姚家四少爷,不是说得了痨症,连床都起不了吗?”

张翠花冷哼一声:“如果四少爷不是个病秧子,这天大的好处咋能轮得到俺们家的头上?”她朝李顺比了个数。

“二十块大洋?”李顺保守地猜道,秀兰这闺女打小就出落得俏丽,长开了以后更是村里远近闻名的一枝花,也不难怪姚家会要她。

“整整两百块大洋!”张翠花两指交叉抵到李顺眼前,李顺往后退了几步,旱烟失手而落。

“乖乖,咱秀兰能那么值钱?”李顺掰算着手指不敢置信,这一块大洋就够他们全家吃上一个多月了,两百块,那够他们家吃上多久……

张翠花得意地哼道:“所以我说那死丫头跟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似的,自私的很,也不看看俺们家现在连米都吃不上了!还有他弟弟也是时候该娶妻了,这老婆本怎么出!她倒好,把送上门的当太太机会当成茅坑里的粪石,白养活她了。”她越说越气,对着砖房又啐了一口。

李顺用脚碾了碾地上的旱烟,把最后一颗星子灭掉:“嫁到姚家对秀兰也好,过上太太的生活,丈夫不中用总比饿死好吧。日子定下了吗?”

“定在下个月初二,黄道吉日。姚家人催得急,说是早点过门好照顾四少爷。”张翠花手里已经开始惦量起来了,仿佛沉甸甸的两百块大洋已经到手,心里盘算着这两百块大洋之后该怎么花,给儿子留一部分娶妻,家里也得重新装修,下雨天漏水漏得她心烦,再去镇子上扯几块新布做衣裳……

天灾当前,姚家的两百块大洋对面对黄土背朝天的李家而言无疑是久旱逢甘霖。夫妻二人脸上都浮现出对未来的美好畅想,没人注意到蹲在窗底下的秀兰,把头埋在臂弯里,死死咬着嘴唇,泣不成声。

初二,诸事皆宜。

喜庆的鞭炮声响彻云霄,宣告着新嫁娘的大喜之日。村里的人都赶来凑个热闹,李顺和张翠花红光满面地送女儿出嫁。当地农村嫁姑娘有哭家的习俗,以示对女儿的不舍之情,但张翠花笑得合不拢嘴,连装一下的间隙都没有,与唱哭词的新娘形成鲜明对比。

姚四少爷常年卧病在榻,不良于行,来迎亲的是一只披红挂绿的大公鸡。新娘子还没上轿,大公鸡忽地展开双翅,从小厮手里腾空而起,扑动着强健的翅膀飞到人群中。它似乎并不太熟悉飞行的技巧,喔喔叫着左冲右撞,当真是鸡飞狗跳。

观看这一幕的观众惊讶不已,有的哈哈大笑,有的惊呼连连,大公鸡出其不意的飞行引起现场的一阵欢乐和喧闹。张翠花本能地有些难堪,但想着两百大洋,又掬出满脸笑容,撑着腰颇有架势地呼着随从:“还愣着干嘛,快把新郎抱起来!”

大公鸡笨拙地穿行在混乱的人群中,翅膀划过空气发出嗖嗖的声响,随从们手忙脚乱地跟在它后头抓,倒像是被大公鸡遛着一般。好在公鸡的扑腾并没有持续太久,翅膀失去力气后,它狼狈地坠落到地上,被伺机在旁的小厮一把扑住,关进笼子里。

一地鸡毛。

秀兰蒙着红盖头,坐在八抬大轿上,在轰隆的鞭炮声中,摇摇晃晃地被送往十里外的姚家。

难得的一场雨,在秀兰出嫁的这一日轰然下了起来。

队伍行进到半途,天空的颜色开始变幻,阴云密布,风带着潮湿的气息吹来。

雨,先是几滴毛毛细雨,似是在引起人们的注意,等意识到快要下雨时,倾盆大雨劈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