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两人的初遇,还挺有意思。

苏离出身寒门,没多大名气,倒有很大的气性。

刚拜入齐父门下那阵子,受了不少挤兑。

他一憋屈,就拿花草树木撒气。

那天,小姐经过院门口,瞥见外面白衣飘然的苏先生,正对一株老柏树练拳击。

小姐心疼那古柏,便出声喊住他:

“那树惹你了吗?你要这么打它。”

“这树是你的吗?你管我打不打它!”

苏先生开口就怼,眼神也不偏一下,用了更大力气去拍打树干。

小姐觉得此人有趣,好脾气地讲起道理:

“你看天上,日头那么大,它为你遮挡阳光,任由你宣泄怒气,你还能打得下手?”

苏先生这才回头看她,见是个豆丁大的女娃娃,也就敛了火气,只说:

“草木无情无感,你把它说得,倒似个人了。”

小姐正在学写诗。

那时教她的是个老先生,让她以“兰花”为题,作一首小诗。

她把兰花外形详加描述。

老师看了,说不行。

虽然题为兰花,不能只写兰花。

她却实在不明白。

这时听苏先生言语,略有感触。

就叫人在内院门口临时搭张桌子,请先生指点一二

苏先生看过小姐的“兰花”,没说什么。

另作一首,借兰花高洁,赞美君子情操。

叫小姐比对。

小姐更是困惑:

“为什么先生见兰花如见君子,在诗里很是赞美一番,方才却说草木无情无感?”

苏先生振振有词:

“草木无情人有情,喜怒衰悲时,所见景物,各有感触,它是什么,不在于它,而在于人心。”

原本小姐看山只是山,看地只是地。

听先生一席话,获益良多。

虽然看山仍是山,看地仍是地。

倒是弄明白为什么写不好诗了。

她对景物,很难赋予人的情怀。

或有时,会赞叹景物本身的自然雕琢。

再没别的。

因这段交际,原来那位老师请辞后,小姐希望苏先生接替。

齐夫人很不乐意。

齐父却异常喜欢这个漂亮门生。

直缠磨到夫人答应为止。

苏先生不大合群,无人深交。

难得收一个乖巧可爱的学生,又总能恰到好处地表现出求知欲。

他也需要找个人倾吐,最好是不通世事的,自然话多些。

当然说归说,正经事也不能耽误。

“写好了吗?”

“好了。”

小姐说话时笔也没停。

已经完成功课。

吹干墨迹,把纸呈上去。

先生接来一看,脸色变得神奇。

“你的水平,一如既往。”

他内心感慨,把纸托还小姐。

“多谢先生夸奖。”

“我是在夸你?”

小姐张着两眼,似乎听不懂。

苏先生从袖袋里取出一条绢带,研墨润笔,在绢带上写下诗句,递给小姐。

“你还是多读别人的诗吧。”

小姐知道,自己学不来的东西,不代表不能品味别人的东西。

苏先生文辞清简出尘,从荷塘写到月夜,引出月下塘中一朵孤莲。

但先生笔下莲花之美,跟小姐亲眼见过的莲花,截然两样。

倒更像在借莲花描绘女性之美。

小姐阅过不少美人。

如果苏先生是女的,可以在她的美人谱上排到前十。

但苏先生笔下文字之美,似乎还要更胜一筹。

能符合他诗文的女性,必定倾国倾城。

小姐回房把先生的诗背了一背作为储备。

听见外面有人吆喝吃饭。

随手把绢带揉成一团,丢进抽屉,匆匆赶奔饭堂。

自个儿填饱肚子,又去找亲娘。

齐夫人神情难测,端坐桌前。

文姜满面肃穆,立在桌旁。

桌上,一本桃红封皮的小册子,格外显眼。

“这是什么?”

齐夫人语气一贯温和。

在小姐听来,却似温柔一刀。

绵中藏利,扎得人疼。

“什什什么?”她打起结巴。

“你文姜姑姑从外二院草料房外大酱缸压缸石下双层盖板之间找到的。”

小姐还以为藏得巧妙。

没想到,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