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力量扯动了玟玖的上衣，衣服缚住小腹，但随后好像脱了力。随即一只手猛地捞住了她的胳膊，把她往后一拉。从肩膀、胳膊到小腹就像被重物往地面压似的，重心往后倒去。随着她的一声惊呼，她的右腿终于条件(慢)反射地向后迈了一步，才得以稳住了整个身体。

小玟玖大脑空白愣在原地，眼前一张放大的脸几乎就快要贴上来。她有些恍惚地望着这张脸，只是脑袋晕乎乎的，天旋地转，看得模糊。许久，才隐隐感到胳膊被紧握着生疼。

“忙什么，长点眼睛。”

玟玖许久才回过神，转过头看见一个比自己高了一跟拇指不到的小男孩松开了刚才死死扣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并把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平举在身后的右臂放下了。

然，然后，她就听到了那句声音不大，但听起来很不客气的话。

目光慢慢移到男孩满脸稚气、透着抹红的小麦色脸上，两只大眼睛被皱起的眉压着，但他棕黑色的水灵灵的瞳里却没有半点嫌弃和怒意，反而泛着些许慌张和不知所措。

玟玖奇怪地瞪着眼打量着他。本来想说出的真诚感激又咽了回去。

“谢谢你。”

同样不客气的语气，并留下了一个干脆的背影。

小赫尔加僵在原地，回想自己说错什么话了。然后开始后悔没问问人家名字。

后来他想想，问了人家，人家可能会觉得自己要去脑科看看。

帮了人怎么说话还碾人啊！还摆着一副无辜的脸色，好像我是来碰瓷的！不要让我再看见这小子，又气又丢脸！QAQ

玟玖活动着手腕关节快步走下楼去。

-

好冷。

赫尔加双手触及冰凉的地面，艰难地撑起上半身。除了冷，他还觉得浑身酸痛。

他垂下头，看见白净的大理石地面上倒映着自己淡淡的身影。他伸出手，将整个右手手掌覆在倒影中自己那张成熟的脸上，轻轻地来回抚了两三下，地面上却浮出层层波纹，缓缓漾开来，推出好远，好远。

赫尔加抬起头环顾四周，眼前只有一望无际的白色的大理石地板，像被困在了一个白花花的无限巨大空间里，看似拥有着自由，却又好像永远逃不出去。

赫尔加想逃出去。

他用拳头用力捶砸着大理石地板，而地板却不再像流水一样荡漾出波纹了，反而像一块坚硬的金刚石。疼痛刺激着他的神经，渐渐传入指关节中。但他依旧一遍一遍地捶地，即使指骨麻木，即使冰凉刺骨，即使地面没有丝毫的变化。

很莫名的感觉，但他只想逃离。

捶到脱力，赫尔加整个身子摊软在地面上。他欲哭无泪，用手掌轻轻拍打着冰冷的地面。地面再次翻起波纹。

“欺负我啊？不带这样玩的。”他干脆趴在地上开摆，用手指轻轻划着地面，看着波纹漾开。

忽地，地面开始震动，大理石上的波纹也开始有规律地震荡出诡异的图案。赫尔加惊恐地蜷起身子，抱住双腿缩成一团，后来干脆也闭上了双眼。

强烈的白光刺透眼脸，直直灼烧着棕黑的瞳仁。

“跑啊！”

清脆的音色。

赫尔加似惊醒一般，想都不想，爬起身就跑。这个声音他好熟悉。他不知道他要跑向哪里。他睁开眼，强忍着白光的刺痛向前拼命地跑。白光渐渐弱下去，他逐渐看清了一个身影。

一个短发女孩，在暖风中偏过头来，眼角含着亮晶晶的泪水，冲他笑着。

赫尔加拼命奔向她，扯着嗓子嘶吼着着“不要”，女孩却渐渐没入茫茫白雾之中，淡淡地留下一句“不要忘记我”，便不见踪影。

“不！！！”

赫尔加继续跑着，却在她消失的一瞬间，四肢的肌肉忽地松懈下来，所有的力气被抽离了出来，摊坐在地。他不规律地喘着气，发出刺耳的哮喘声，喉咙燃烧着，一直烧到胃部，惹得他止不住干呕。不知不觉，脸上已满是被风干的泪痕。

他不认识她。但也许是他潜意识告诉他，

她对他来说很重要。

赫尔加用仅剩的力气支起双腿，却一个趔趄，失足跌下悬崖，落入深渊。他任由自己下落着，露出了浅浅的微笑。他终于逃出来了。

真是一场混乱的梦。

赫尔加抽动了一下腿，幽幽转醒。满面的虚汗流入了颈间，浸湿了衬衣。脸上干掉的泪痕黏住了面部肌肉。他使劲搓搓脸，在大脑空白的片刻间，梦中的内容却已忘了大半。

触手可得，又触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