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诲(1 / 1)

萧离知宋扶风喜茶,特意带了北凉的盛产的茶来到宋府。

在宋扶风面前,萧离总是很恭谨,对着宋扶风深深一礼,道“学生萧允衡见过先生。”

宋扶风在雅室里挥舞着毛笔,见萧离来便放下了,道:“允衡,过来做。”

“好。”

宋扶风脸有沟壑,胡须与鬓发已几近斑白,他抬眸道:“猜到了?”

萧离道:“嗯,先生,允学生参政是您的意思吧。”

宋扶风笑了,道:“允衡啊允衡,亏你天资聪颖,不想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宋扶风晃着指头,嘲笑了一番,道:“是陛下提的,我是同意的,你看我家阿月,是太学里唯一的女子,你是朝堂上唯一不需要垂帘听政的女子。俗话能者上位,你萧允衡若是庸碌之辈,今日立于朝堂上的就不是你。”

萧离起身拱手做礼:“学生受教了。”

宋扶风摆手让她做回去,道:“当今陛下是我的学生,如今我教了你,往后就是你大展宏图之时。”

宋扶风似是知道她的想法,道:“允衡啊,什么样的人会被踢出局,知道吗?”

萧离想了几个答案却不甚满意,道:“学生惭愧,先生明示。”

宋扶风道:“不知应变,默守陈规者,自诩正义,两耳不闻者。世间准则从来都不是清晰的,若你偏执到极点,只会适得其反,在这世道之中,我要你做君子,只是君子,而非好人,更不要总是以德报怨,适时而为。”

萧离静静地听着宋扶风说教,宋扶风轻呷一口香茗,道:“我老了,掀不起风浪了,我也曾年少过,但轻狂不是好事。”他顿了顿,轻叹一声,道:“居高位者,应掌握制衡,绝不可偏于一方,人非圣贤,谁无私心,人心易变,俗世规律终究是强者为王,贤者济世,能者谋福。”

宋扶风说完望向萧离,他眼中无比清澈,似一汪清泉,澄澈到令人生畏,缓缓道出最后一句:“你走的这条路总要有人牺牲,不必耿怀,坦然就好。”

萧离道:“学生明白了。”

萧离还有想问的,宋扶风制止她道:“你早已有了答案,往下走便是,先生老啦,帮不了你。”

果然,宋扶风始终是个透彻的人,自己的路自己走,这条路注定是孤独的。

萧离拜别了宋扶风,萧离会自己琢磨,从前在北凉,时不时就要传信给宋扶风,哪怕自己是对的,她也在畏手畏脚,始终把宋扶风当做依靠,但又能依靠多久呢?

……

在刑狱中,周肆做在审讯席上,薄唇亲启,声音清列没有波澜。

“想清楚了吗?”

狱中昏暗,周肆的整张脸埋在阴影之中,手指轻轻敲击座椅扶手,一下、两下……在寂静的审讯室中格外醒目。

“还是不说吗?”

周肆似乎很有耐心,双眼在昏暗中泛着森森寒光,在等待着。

杨明忠颤着身,仍旧一副宁死不曲的模样,他跪坐在那里,突然嗤嗤笑了。

周肆道:“为何发笑?”

杨明忠道:“笑你啊,你与我有什么区别,同为棋子,你有什么好得意的,来日我的下场就是你的下场。”

周肆冷笑一声,无所谓,道:“你忘了吗?我就是从刑狱爬到诏狱再爬出来的,言官把我骂的猪狗不如,我不一样活得好好的。”

周肆站起身,迈步走到杨明忠前,将原本昏暗的房间又罩上一层阴影,阴影犹如张牙舞爪的恶鬼吞噬着杨明忠。

周肆的声音再度想起,“根据吏部考功司考核,你儿子今年可以外放了吧,可如今却因你被停职查办了。”

说到这里,杨明忠愕然抬头,说道:“你有什么资格插手,你……你,你……”

杨明忠看着眼前平静无比的人,只觉得周身寒凉刺骨,仿佛有人堵住了他口鼻,一双眼睛瞪得通红,斑白的胡须沾着草根,头发散乱,嘴张张合合,终于变成了哽咽。

房间充斥着啜泣声,咒骂声断断续续传到周肆耳中。

“小人呢,老夫做鬼……也要你不得安宁……”

“奸佞敢尔!!”

周肆的声音仿佛有穿透力,悠悠回荡在杨明忠耳里,“哪怕你是鬼,我也能杀你。”

周肆走出审讯室,对着狱卒,说道:“看好他,别让他自尽,不然提头来见。”

“奸佞敢尔!奸佞……敢尔!!”

杨明忠被狱卒拖回牢中,他不断咆哮着,声音依旧回荡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