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禀陛下，思民并不知她出自何方。”裴思民起身拱手垂首，“方才思民不慎落水，那姑娘便好心借我新衣一试。”

“落水？”皇帝讶异，“究竟发生何事了？难不成是有人作乱？”

说及此，皇帝收敛笑意，目光如鹰般巡视全场，沉声道:“若是谁敢欺辱你，但管跟你说皇舅舅说，朕绝不姑息！”

在场之人噤若寒蝉，有几位还抖了抖，做鹌鹑状。

夏元霜望去，皆是方才嘲笑了小可怜的人。

“多谢皇舅舅，不过是一时不慎罢了。”裴思民似乎有羞赧，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思民也未曾想过，有朝一日竟会平白无故掉入水中。”

“哈哈哈！”那太子殿下朗声一笑，随即上前揽住裴思民的肩膀，“你这裴老五，光天化日怎么还落水中了？话说那绣娘究竟是谁？可在宴会上？”

“在的，请允许臣将其带上来。”裴思民拱手请托，便听皇帝允诺，“可。”

夏元霜咽了口口水，目送那小可怜步步行至身前，周遭的目光也如同聚光灯般聚焦在自己身上。

“姑娘，请罢——”裴思民伸出手。

夏元霜想抬手放上去，却突然发觉手心皆是汗腻，便使劲儿擦了擦裙摆，方才放上去。

裴思民一个用力，便将她拉了起来，领着她迈步至圣上前面，拜见圣颜，四周的目光如影随形。

“回陛下，方才便是这位女子借我衣裳，解了思民燃眉之急。”

“草民叩见陛下。”夏元霜行了个礼，听见皇帝让起身后，挺直了背，微微一笑。

“你便是这衣服的绣娘？”皇帝问，随后目光又看了眼她的衣裳，“你身上可是女子款式？新衣可有何讲究？”

“回禀陛下，是也。草民乃霜雪阁新任阁主，此衣乃霜雪阁新品‘祥云裳’。取自轻柔朦胧的流云纱，绣以云门双绣，于交领、束腰、袖子等处皆做了改版处理。以此体现飘逸之风。”

“嗯。倒是不错。”皇帝听罢，龙颜欣喜，似是十分满意，“霜雪阁罢？此衣服倒是别出心裁，颇具巧思，当赏！”

言毕，复又看了眼裴思民，笑道:“倒是十分适合老五，可比你素日所穿那些衣裳适宜多了。”

“陛下所言甚是。”裴思民羞涩地笑了笑，“臣也十分喜爱这身衣裳。”

“好了。就到此罢。”皇帝摆了摆手，下令，“赏赐会后由李公公会发放。现在开始拈花踩水罢！”

夏元霜顶着众人或是惊奇或是奇怪的目光，同手同脚地迈步回到了座位，整个人神经发麻，心跳如雷，竟然一时间全然感受不到血液流动和呼吸之声。

落座之时，周遭还有人不断打量着自己。

夏元霜给自己做心里建设:冷静，冷静，你可以的，你要成名了！深呼吸，马上，债务就能还清了！

如此一番后，方才面圣时浑身沸腾的血液和直冲脑顶的激动终于稍稍平复下来，总算把目光聚焦到了宴会上。

上方，诸位舞女于水池内踩水起舞，柳贵妃在池心高台之处折花，此次所折的花为芙蓉。

百花宴。

得名于开国皇帝最爱的皇后，因其甚爱百花，每逢春季，便要大兴一场赏花宴，宴请各方来客和懂花之人来赏。

皇后过世后，太子为纪念母亲，便将其固定为百花宴。千年来逐渐衍化，虽保留了赏花一事，但更多的还是一场君臣交谈之会，深宅妇女们的笼络之机。

也有不少同夏元霜般，想借此机会露一手的。

但也并非人人运气皆如此好。

*

宴会随着一声锣鼓落幕，皇帝妃子们已然离席。

但宴会并非就此冷却，会后往往才是最精彩的。

大臣、妇人、小姐们聚在一起，热热闹闹地讨论着。

夏元霜周遭也围了不少人，几欲将她挤出庭外。

“夏阁主，不知此衣款式是否还有库存？我家小姐愿以五两白银购之。”

闻言，夏元霜眼睛一亮，五两白银？

还未等她欣喜，便又听到左处又传来一道声音:

“五两白银算什么？我家公子愿以十两白银购之！”

十两白银？！夏元霜立即扭头望去。但未想到四周却开始了竞价，白银像不要钱的雨滴似的哗啦啦砸下来:

“让开让开！我家小姐十五两白银！”

“李家愿出三十两！”

“张家五十两！”

……

“这小姑娘，如今倒是发财了。”

人群之外，身着紫衣的公子朝着身边身着白衣的男子笑道。

“倒是该的。”

裴思民应道，见人群中被挤得满头大汗的她，不由得笑了。想起睁眼之时她那一副颓败的样子，两相对比之下，倒是鲜活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