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尘(2 / 3)

顾挽澜放下袖子,正对上丫鬟有些意外的目光,又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咳,再撒些花瓣。”

拾掇好自己,用过早膳之后,见天璇还未回来,顾挽澜就自己找了府上的车夫,送自己去了秋山。

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顾挽澜确信依照崔珏的性情,他一定会为昨天的冒犯而负责,只是要让他甘愿入赘护国公府,可能还需她劳神费力使些手段。

到了门前,顾挽澜轻轻呼出一口气,抬起手正要叩门,没想到门恰好从里面打开了。

“崔公子?”

“顾姑娘?”

崔珏未料到顾挽澜的突然造访,他顿了片刻,正欲说些什么,对上顾挽澜眼睛的那刻,却又忙地狼狈躲闪开来,只递上怀中画卷,“……在下正欲前往贵府送画。”

顾挽澜看了画卷两眼,却没接,语气带了两分幽怨,“除了画,崔公子便没有其他的要与我说道的事情吗?”

低垂的眉眼中,崔珏眼神一暗,灼热的情绪如浪潮一般汹涌而至,瞬间又在眼底消失无影踪。

崔珏抬眼,表情认真。

“并非有意回避。昨日大错已经铸成,在下准备亲去向护国公领罪。”

“为何是向护国公领罪?”

顾挽澜迈步进了院门,反手关上了门。

崔珏看了顾挽澜身后的门两眼,未等崔珏开口,顾挽澜便知他要说什么,轻笑出声,“不关门独处,莫非崔公子想与我大庭广众之下谈及此事?”

崔珏没有回应顾挽澜的调笑,只是守礼后退了两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抿了抿唇,“……并非不想亲自向姑娘赔罪,只是担心因昨日之事,姑娘生气,不想再见到在下。”

语气带了丝惶恐和不安,倒是和昨日假山里气势逼人的他大相径庭。

顾挽澜又仔细瞧了崔珏两眼,这才发现他眼底挂了圈青黑,想到他手中画好的画,他应是也一夜未睡。

莫名地,顾挽澜心下又舒坦了两分。

她从崔珏怀中抽走了那卷画,故意拉长了调子,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崔珏,“那……我如今都到你面前了,你猜我愿不愿见你?”

崔珏眼睫狠狠一颤,仍是不敢抬头,“姑娘乃天上月,而在下不过地下一抹尘,在下……不敢随意揣测。”

还真是个傻子。

顾挽澜心中轻笑,面上却换上哀怜之色。

“我又算得上什么天上月,自打来到这西京,家里人明面笑脸迎我,为我设宴,背地里却……”

说到昨日事,少女心头似乎涌上了万分的委屈,瞬间红了眼圈。

“说起来,公子你还是受了我的连累,你本是局外人,却被迫牵扯其中,是我该向你赔——”

“谬言!”

崔珏低喝一声,打断了少女的话。

顾挽澜有些错愕地抬眼看了过去,就见崔珏眉头蹙起,竟是生了气。

“他人作恶又与你何干?若事事都要如此溯源,那毫无防备的人是我,应了你的邀约的也是我,一切便是在下自作自受。”

顾挽澜嘴唇微张,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有些呆愣地看着崔珏。

意识到了自己情绪外露,担心吓跑了眼前少女,崔珏连忙退了两步,垂下了锋利的眼,“抱歉,在下只是觉得……姑娘你……很好,不该替他人承受过错。”

“那……”

少女语气轻软,像是一只蜗牛伸出了试探的触角。

“我若说允许你随意揣测呢。”

少女双手背在身后,踢了踢地上的尘土,嘟囔出声。

“尘土又如何?可从未有人说过那月亮就是洁净一片,不惹尘埃。”

崔珏浑身一震。

全身血液似乎都要如昨日一般灼烧了起来。

他从来都清醒地知道,顾挽澜的有意靠近并非喜欢他,而是有所求,但他不在乎。

前世,他容貌被毁,右手被废,被家族遗弃,流放到长平关,万念俱灰之下,是她无意间闯入他的马车。

他还记得那日的长平关黄沙漫天。

他乱发遮面,形容可怖,身上满是脏污,靠坐在马车之上,如一滩旁人避之不及的烂泥,

而为了避祸,逃入马车里的她,面黄肌瘦,发如枯草,明明同样是一幅狼狈不堪就要死掉的样子,在短暂的怔愣之后,她却对着自己露出了一个笑,像是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

“哥哥,你的眼睛和我一样,真漂亮!”

他没有妄言。

她从来都耀眼如天上月,而他曾经卑贱似地上尘,便连显露真心对她都是一种亵渎。

可就在此刻,对上少女明亮的眸子,他抑制不住地生出了妄念——他想要得到她的真心。

良久。

就在顾挽澜以为崔珏没有听懂她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