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望舒愣住了。因为他发现,倘若真有第三次,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第二天,他依照习惯,早早起床去演武场练拳。不过今日,陪他练拳的御前侍卫要出任务,今日的晨练也不得不提前结束了。

玄望舒走回翠琅轩的宫门,听见正屋里传出女娃儿清亮的声音,那是林陶正在屋子里怒骂:

“……拔舌地狱就是给这帮人准备的!我昨天刚罚了一个洗衣婢,罚她洗棉被!她一个连衣服都洗不明白的人,一说起司簿这事儿,那嘴叭叭的,比说书的还厉害!”

林玉竹的语气也颇为不爽,但她不爽的对象是皇后:“皇后也不知是怎么想的,为了一个小小的司簿,至于动用寺人卫来查?”

“还请什么寺人卫啊?请那个洗衣婢得了!她连那司簿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就敢断言是四皇子干的?她咋不上天呢?”

玄望舒听着,不自觉地定住了身。

第三次。

而且这一次,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

不论在人前还是人后,她始终相信他。

一瞬间,他有点儿不敢动弹,生怕自己的脚步声会惊扰到她。

他从小就生活在流言里。人们都说他的生母是个“妖女”,他也一定会“妖法”。

之前那些死掉的宫人,有一些的确是被他杀的,但也有一些是纯粹的意外。不管真相是什么,反正总会猜疑在他的头上。

习惯了,适应了,麻木了。

他甚至从很早就察觉到,流言是一把刀,既能伤害他,也能保护他。哪怕他真的杀了人,只要能抹掉证据,不留痕迹,最后也能变作流言随风飘逝。

还从来没有一个人,会斩钉截铁地相信“这不可能是他干的”。

也从来没有一个人,会为了维护他的声誉,去敲其他皇子的脑袋、去惩罚多嘴的洗衣婢。

他听着林陶那脆生生的声音,头一回觉得心里发虚。因为这一次,那个司簿还真是他杀的。

玄望舒正在犹豫要不要进屋去,腊梅、银柳带领一队侍女,端着早膳来了。她们见了玄望舒,便招呼他进屋用早膳。

漆花的膳桌上,摆着热腾腾的粥,以及七八碟精致的小菜和点心。

林玉竹给两个孩子布菜,生怕他俩吃不饱似的,她自己却极为爱惜身材,只吃一碗炖燕窝。

三人一边用膳一边聊天,都很默契地回避着“司簿之死”。而宫里最近的新闻,就是皇贵妃将要办寿宴,于是仨人便商量起来该送什么礼。

林陶不熟悉宫中规矩,好奇问道:“大夏风俗是‘逢五小办、逢十大办’,皇贵妃今年多大岁数?” 她以为,是年龄决定了寿宴的规模和寿礼的档次。

林玉竹吃着燕窝,摇着头说:“皇贵妃并非大夏人,而是苍灵人。她从不遵循这个风俗,每年的生辰都要铺张一番。”

“既然她爱铺张,那就送点名贵的礼物呗!”林陶觉得这有何难?

岂料林玉竹又摇起了头:“虽然她不是大夏人,咱们可是大夏人,须得遵守大夏的习俗。”

“呃……”林陶一拍桌子,“那就送个简单的!”

“也不行!”林玉竹的脑袋快要摇成拨浪鼓了,“送小气了,会惹来嘲笑。”

玄望舒适时地开口:“母妃,儿子有一事不明。皇贵妃的生辰,您已经历过数次,那么今年与往年保持一致,有何不可吗?”

他这一提醒,林陶才反应过来:对呀!姑姑进宫好几年了,只需跟往年一样就行了呀!

林玉竹微微一笑:“今年的确有所不同。皇贵妃膝下的三皇子领了圣旨,等这次生辰过后,便要出宫去,住他自己的王府了。”

原来,是儿子的喜事和母亲的寿辰赶在了一处,才让林玉竹有些费思量。

林陶两手一摊:“我投降!这种事,我就不参与讨论了!”

倒是玄望舒凝神想了想,提议道:“三皇兄既然要开府,那么从仪制上,就已经算作成年,不宜再和皇贵妃的事掺和在一起。咱们应该单独送他一份乔迁之礼,恭贺他开府建衙。至于皇贵妃的寿礼,跟往年一样即可。”

林玉竹抚掌笑道:“跟我想到一处去了!”

玄望舒挤出一丝礼貌的微笑:既然你早有主意,何必还要问我们呢?不过是想借着这件事,试探我和小兔子的性情罢了。

*

春意渐浓时,皇贵妃的生辰到了。

十七年前,苍灵和大夏宣布停战,并且通过联姻来宣告结盟。皇贵妃就是来和亲的苍灵公主。

她的存在,象征着两国和平,象征着盟约牢不可破。

可想而知,这位皇贵妃的地位有多么骄矜。她的寿宴,连帝后都得来参加,更何况是普通宫妃。这天用过早膳,林玉竹便带着养子养女,恭恭敬敬地到晴翠宫祝寿。

林陶入宫已有一个月,还是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