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个字据(1 / 3)

九月本意就是要逃出将军府,自然大气不敢出,只粗略打量了林景幽一眼,学着他的样子小声问道:“你这是在外面呢?”

林景幽似乎也在躲着人,扭头四下望了望,不回反问了一句,“你又是在干嘛呢?看着你眼生,叫什么名字?”

他说话时一直盯着九月的脸,像是透过自己在看别的什么人,九月被盯了有些犯怵,朝自己脸上摸了一把,纳闷道,“是我啊,九月!”

昨日踩了她一脚,怎得今日就忘干净了?

“九月?”林景幽努力回想了一番,陌生的眼神不像是装出来的,“老太太身边的?”

九月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来,昨天太过匆忙,似乎没同他说过自己的名字。

暗暗叹了口气,她扯出夹在腋下的那根棍子,朝林景幽手上敲了敲,“罢了罢了,你先帮我翻出去,咱们两人杵在这里,谁都过不去。”

何况这也不是什么合适说话的地儿,她一条腿一只胳膊撑在假山上,委实有些辛苦。

好在林景幽也不是磨磨蹭蹭的性子,思索了片刻便点了头,朝她招了招手,“那你先进来。”

九月点头应着,把手上的木棍朝林景幽递过去,又将怀里的衣服抛给他,正想朝他伸手,却看那人转头跳下去,静悄悄的再没了动静。

“喂!”她不敢大声喊叫,伸长了手朝墙的另一面招了招,“我自己过不去。”

林景幽的声音从墙的另一面传来,“你爬上来,我在下面接着你呢!”

九月为难的看着那面墙,双手扒着墙头,又重重的拍了拍,“我腿被你踩断了,昨天的事儿,你真忘了啊?”

说罢就见一个浅青色身影在眼前一晃,再回神时,林景幽已经重新坐到了墙头上,他眼睛比方才瞪得大了些,日光映入眼底,像散在天河里的星,眉目间却满是惊讶,伸长脖子看了一眼她的那条腿,“原来是你啊!”

惊喜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

九月眉头紧锁,脸一下子拉了下来,“山水公子还真是贵人多忘事。”

“不是,昨日还脏兮兮的一副可怜模样,今日怎么……”林景幽犹豫了一下,没再往下说,连同嘴角的笑意也隐了下去,匆匆朝九月招了招手,“快来快来!”

活像是锦瑟居迎客的姑娘。

九月没有推脱,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前后冒了三层细汗,才在林景幽半伏半搀之下稳稳的落在了高墙另一面。

虽然辛苦了些,好在出来的还算顺利,九月揉了揉有些泛疼的小腿,接过那人递过来的木棍,把腰挺得笔直,朝外面的大街深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气,笑容还没来记得绽开,就瞬间凝固在了脸上。

哪有什么宽敞大道,四处落门,显然是一方四合小院,她追着林景幽的背影,有些反应不过来,“这是哪儿啊?”

“我的住处啊,”林景幽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她,“你都不知道这是哪儿,还这么拼命想爬进来?”

说着拿起被扔在地上的那螺衣服,“你这是混进来做贼呢?”

九月后悔的拍了拍脑门。

是自己大意了,白费了那么大的劲儿。

她暗叹了一声,抬头对上林景幽那副探究的眼睛,只得干巴巴一笑,“你这院子没有门啊?怎么还得从墙上走?”

“有门却落了锁,跟没门也差不多,”林景幽不像是难相处的人,将九月招呼进屋,替她倒了杯茶,又无奈朝院门处递了个眼神,“若不是老太太禁我的足,我也不至于放着好好的大道不走,跟你撞上。”

九月摸了摸鼻子,尴尬地咳了一声,无心的问了一句,“怎么好好的被禁足了?”

“还能有什么事儿,淮花巷的闹剧才传到陛下耳朵里,容安就过来了,又揪着我说了好一阵子,老太太生气,就不许我出门了。”

原来还是这个事儿,九月心思不在这里,也就只是象征性地跟着点了点头,敷衍了一句,“容安又是谁?”

林景幽的声音骤然提起来,“你不知道容安是谁?”

这么一吼,九月被他吓了一跳,这才回过神来,思索了少许,露出一副恍然的样子,“你说的是容安太子?”

那是承乾帝的嫡长子,承乾帝子嗣少,容安刚满五岁便被封立太子,知礼怀善,贤明金德,如今不过二十四岁,却已经数次出京暗访,威望颇高,乃靖宇朝民心所向。

“可不就是他,”林景幽点了点头,眸子里不知道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情绪,兀自将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学着醉酒诗人的样子大叹一句,“有的人啊,二十多岁便坐拥天下,风光霁月,有的人呢,二十多岁守边卫国,万夫莫敌,还有的人,一样的岁数,却在家里吃喝玩乐,无所事事……”

说罢苦笑了一声,眉眼间的愁容都能烙饼了。

九月叹了一声,在心里添了一句,还有的人,二十岁了,还在大街上乞讨混日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