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后没过多久，就是期末考试了，接着开始放寒假。

倪孝正站在学校大门口，等了半天，方妍终于出来了。他走上前去，接过她手里的包。

“走，我送你！”

方妍看上去的有点闷闷不乐，眼神哀伤。

“怎么了？是不是舍不得我？”倪孝正不怀好意地笑着问。

方妍脸一红，说：“你少自恋！”而后又陷入淡淡的哀伤之中。

倪孝正见她似乎是真的有什么心事，心情不悦，没再逗她，关切地问：“你是不是不想回家？”

这一整个学期，除了国庆，倪孝正再没见过她回一次家。

方妍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低低地嗯了一声。

“那你别回家了，你去我家吧！”倪孝正急忙说。

方妍一惊，抬起头看他，说：“那怎么行，太不合适了！”顿了顿，她又说：“没事，寒假也没多少天，很快就过去了。”

最后，倪孝正把方妍送到车站，看着她上了车，又看着汽车开出了站，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一整个寒假，倪孝正每天都给方妍打电话。那个时候的方妍还没有手机，倪孝正只能打她家里的座机。方妍的父母根本不关心这些事，他们只关心方妍的成绩，以及她有没有把家务做完。方志友经常喝酒，喝多了回到家，就发酒疯。他和王燕吵架，不仅动手打人，还砸东西。王燕脾气暴躁，从小到大，不知道打了方妍多少次。王燕和婆婆的关系也非常恶劣，见面就吵，每次吵完架，王燕就把气撒在方妍身上，毫无理由就会将方妍暴打一顿。直到一年前，方妍的奶奶去世了，王燕打她的次数才减少许多。

如果不是方妍一直拼了命地努力学习，成绩优异，她早就被撵出去打工挣钱，甚至是已经被迫嫁人了。方志友的那点心思，方妍是清楚的，他指望着她出人头地，来改变家庭命运。虽然当初想尽办法要了儿子，可弟弟方思成过于贪玩调皮，不服管教。况且，只要方妍还在读书，方志友就能有借口说家里穷都是因为两个孩子上学，开销大。

这个锅，方妍已经背了十几年。天知道他们在她身上花的钱少的可怜，他们给方思成买各种营养品，补钙的，补脑的，可她呢？

那个家，方妍是爱不起又恨不得的，那种深深的无力感，只有她自己能明白。

方妍每天除了做饭、洗衣服、打扫，就关在房间刷题。最开心的事情，是接到倪孝正的电话，他给她讲很多趣事，逗她开心，她也慢慢地会跟他分享自己的生活。一段时间下来，他们好像总有聊不完的话。

寒冷的冬天就这样过去，元宵节一过，新学期开学了。

高二下学期开学了，上学期期末考试，方妍稳定发挥，班级第一、年级第四。不知道为什么老周喜笑颜开的样子，竟然让人觉得有一点谄媚。

倪孝正一如既往地每天重复做着同样的事情，他带给方妍的一点一滴的小温暖，慢慢地在她的心里汇聚成河。

春去秋来，转眼就到了高三。

九月开学，方妍再见到老周的时候，心里满是憎恶，但她不敢表露出来。暑假的时候，表哥周庆丰来方妍家里玩。周庆丰在市里一所中专院校读书，他来的时候带了一份校刊，指着上面的一篇文章问方妍：“妹，这个方妍是你吗？”

方妍吃了一惊，拿过校刊，只看了题目和开头，就确定那就是她的文章。她当即傻了，原来是这样！从她进入8班后不久，老周就经常拿了稿纸过来，从走廊的窗户那里塞给她，让她把自己的文章誊写好，再交给她。方妍从来没有问过老周这些文章的用处和结果。现在看来，他是自己拿去投稿了啊！

可她一分钱稿费都没有收到！

现在，方妍仍然不敢问，什么都不敢提。她就像吃了一口苍蝇一样难受，却又没办法吐出来。一连几天，上语文课的时候，方妍总是闷闷不乐，看见老周那张脸，她就难受。

倪孝正发现了她的异常，便在一个中午放学后问她怎么回事。方妍犹豫了一下，把那本校刊拿给倪孝正看，将事情叙述了一遍。

倪孝正听完，气得火冒三丈，当即要冲去老周宿舍找他理论。

方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让他不要去。当时教室没有别人，方妍还是放低了声音，说：“除了这篇，别的我们都没看见，他完全可以说只有这一篇，太忙了，忘记了什么的，反正随随便便找个借口就可以打发过去了。他是班主任，我们高三了，别因为这件事跟他过不去。”

倪孝正还是气不过，这就是明摆着欺负方妍！他气愤地说：“不行！这件事不能就这么过去！必须让他给你一个说法！班主任怎么了？班主任就能压榨自己学生？”话音一落，倪孝正就甩开方妍的手，拿着那本校刊怒气冲冲地跑了。

方妍后悔不已，自己就不该跟他讲的。她急忙冲出教室，追了上去。

倪孝正走得太快了，没多久就到了老周的职工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