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1 / 3)

宋元洲感觉冷。

这种冷意并非来自外界,而是从身体内部升腾起来的,几乎让他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冻裂,连骨骼也被包裹在坚实的冰层中。

在人感觉危险、毫无安全感的时候,最有效的遏制这种恐惧的姿势是将身体蜷缩起来,像婴儿还生活在子宫里的时候,可以从母体获得源源不断的能量。

但宋元洲连呼吸都困难,更别提侧过身蜷缩起来——他根本没有活动的力气,或者说,行动的勇气已经被这样漫长的注视完全抽干了。

在这种寂静到恐怖的黑暗里,唯一的声响是他喘息的声音,粗重的、急促的,像被拉动的破旧风箱,下一秒就会散架。

目光还在接近。

或者说,那只注视着他的眼睛正在接近。

宋元洲的目光完全无法从裂口上移开——他觉得这样不对,但很难控制自己不与那束目光对视。

裂口在朝他蠕动,发出窸窣的纷乱声响,而他在目光之下战栗。

身体冰封的感觉还未褪去,宋元洲就已经感受到一阵魔魅的高温从裂口处涌出来。些微纤细的红色从墨一般浓黑的裂缝里爬出,像熔化的烛泪,朝他缓慢地坠落。

随着红丝坠落,宋元洲清晰地感受到自己逐渐在朝床里陷。被子变成了沉重的山脉,而他是注定被山脉压入地底的岩石。

不、不是。是我在融化。

宋元洲的意识难得清明起来,但只察觉到手脚不听使唤,软塌塌的,像一团被抽去骨头、辨不清形状的肉泥。

这样清明的意识仅仅只存在了一瞬。迷蒙间,耳边不知何时出现的声音愈发狂乱,像水面上搅动翻涌的漩涡,注定要撕裂他、粉碎他,让他沉没。

在无尽的、永恒的下坠中,他突然在嘈杂和迷乱里听到了一声轻微的脆响。

“啪”的一声。

明亮的光线照亮了整个屋子,逝去的感知也随之流回四肢百骸。

宋元洲感觉自己一下从黏稠的沼泽中脱身出来,但身体里尚存的窒息感仍然是切实的。

他开始激烈地咳,喉间充斥的土腥味逐渐被更有存在感的铁锈味取代,又被他发狠地、拼命地咽下去。

有什么接近了,床边陷下去一块。随之,一种柔软的东西抚摸上他的脸。

气味很熟悉,是一种花卉的香气……宋元洲在生锈的脑海里翻找了一会,迟钝地想起来应该是小苍兰。

他本能地抬起手,想抓住那股香味,却抓住了实体。

温热的手。

伴着担忧的、温柔的女声:“元洲?”

宋元洲没有说话。

他直愣愣地看着那张端丽的、让他魂牵梦萦的脸,看她越靠越近,直到额头相抵。

呼吸纠缠了一瞬,又散开。

宋元洲有点狼狈地偏过脸,又重新被人捧回来。

下一秒脸上的皮肉被拧了一把,他吃痛地皱了下眉,听到游韶问:“你怎么僵在床上,头还更烫了?”

我不知道。宋元洲眨了下眼。

他感觉有些轻微的耳鸣,企图将脸从游韶的手底下挪开,刚扭动了一下又被按住。

“别乱动!”游韶凶巴巴地吼他,“宋元洲,给我解释清楚,休息不好还做这么多事干嘛,你就不能跟我说一下我来做?”

……真生气了。宋元洲当即滑跪道歉,声音发哑:“……对不起。”

“还有一句。”游韶目光更加不善,“怎么嗓子也哑了,刚才阿新明明没提过。”

宋元洲迟疑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补充道:“没有下次。”

他也感觉自己嗓子更哑了,可能是因为刚才惊吓太过。

对了,裂口……宋元洲急忙看向天花板,却只看到水平光滑的吊顶,墙皮半点剥落的迹象都没有。

灯光让他忍不住眯起眼睛。游韶注意到他的视线,也抬头看了一眼,转回来问:“怎么了吗,还盯着灯看?”

宋元洲轻轻摇头:“不是。”

他思索了一会,艰难地组织语言,把刚才的事情告诉了游韶。

开始说得磕磕绊绊,但游韶握住他的手后,宋元洲又觉得安心了,甚至还试着描述了一下天花板上的裂口给他的感觉。

他说到这里时又有一种被盯上的错觉,不过相较于方才却很轻微,像是被隔离在玻璃的另一头,很快又消失殆尽。

“所以你摸着更烫了,是因为被吓到?”这是游韶听完的第一反应。

宋元洲点头:“对,所以我在想,是不是我烧得太高出现幻觉?”

出乎他意料的是,游韶一下激动起来,力气大得差点把他从床上拽起身,语气也很恼怒:“幻觉不幻觉的另说吧,既然你在这里躺着会看到奇怪的东西,那我们换个地方住。”

“别,我没力气。”宋元洲苦笑道,“阿新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