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互相倚靠着对方的肩,对方的手臂,对方的重量和温度从身侧传来,与此同时传来的还有信任,周萏看着黑云压城的天,心想,活了这么些年,认识了些许朋友,然而现在,也只有丝路在帮我,除了师父、师姐、师兄外,我能毫无顾忌地,全无保留地将后背留给的人,恐怕只有丝路了。

但好在,还有丝路。

她想着想着渐渐眼皮越来越重,困意就像悄无声息的海浪从后面缓缓翻涌,温柔又沉重,然后将人裹入其中,被水包围的人并不想挣扎,只想在海的怀抱中沉入海底,慢慢地她睡着了。

那总是被她按压揉搓的手指比其他手指都要红些,就像荷花的花瓣,只有那根手指的指尖像荷花瓣尖那样的红,那手指毫无征兆地落入丝路的眼,他抬起无所事事的右手,想要握住那只有一个手指更红的手,他先是伸出手指摸了摸微微红肿的那只手指,然后伸出整只手,让人以为他要握住那只比他要小比他要白的手,但他又将手收了回去,然后静静地,等待周萏醒来。

然而人的心事积压过多,常常先影响的就是睡眠,她才刚睡着没一会,又陡然惊醒,手下意识地攥紧,一看便知是梦魇住了,丝路见状心里更是难受。

“他会没事的。”丝路轻轻地握住她紧握的拳头,声音轻柔得像是睡梦中的呓语。

而自复活后一连串的事情压得周萏喘不过气来,大师兄入魔,师姐三师兄下落不明,展念伤至此,自己的复活是罗敷献舍,为什么其他人会说自己被迫害,这些事情搅在一起,她想从中找出事件的源头却不知从何找起。

从那日起两人便一直守在门外,周萏身体熬不过疲惫每每刚睡着一会又惊醒,她甚至开始害怕做梦,以至于掐着自己的大腿肉想让自己保持清醒,然人的身体与过去不同,未经过修行的身体离不开睡眠,即便大腿肉被掐得发青发紫,她还是会在某一时刻昏昏沉沉地睡着,没一会又再次惊醒,如此反复,丝路开始害怕她会一下子撑不住而崩溃,但终究他还是关心则乱,周萏撑到了那门被打开。

她猛地站起来却因眼前一黑和突如其来的晕而踉跄,丝路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她甩甩头,企图甩掉那不适感,不适感还未完全消失,她便急忙上前去问:“他怎么样?”

那几秒她似乎只看到那仙人嘴唇微动,周边一切寂静,过了好几秒世界的声音才像突然苏醒似的一股脑冲进她的耳朵,她从那些嘈杂无序的声音中准确无误地找到了她想要听到的——救回来了。

这几个字就像是在山谷里大喊过后,来回反复地在山谷间回荡,救回来了,她几乎要掉下眼泪,以至于仙人后续继续讲的话被那在她耳朵里回荡的几个字阻挡,直到那四个字终于从她嗓子眼落下,她才反应过来。

“嗯?”她下意识的回话。

“但他仙根尽毁,只怕他醒来后······”

“仙根?”其实她听见了,她只是下意识的回应,她甚至清楚的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对方以为她一凡人,可能不太了解这是什么意思,准备给她简要解释,但看到周萏红得吓人的眼周突然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向那仙人表示感谢,说不论如何会想办法报答她,但她似乎沉重了几分,这几日的反复惊醒本就让她的脸色难看得吓人,此刻更甚。

她向屋内一步一顿地走进去,展念在床上沉睡,这是她第一次这么仔细地看展念的脸,他睡得那样沉,脸上未愈的伤口仿佛同样划在周萏身上,她伸手想碰一碰他,但又害怕将他吵醒似的,手将触碰之时停了下来,丝路在门口陪她,并未进去。

然而周萏却什么都没讲,在门外的时候她仿佛有提不完的疑问想要问他,有说不尽的话想与他说,可当她踏进这扇门后,所有的话语就像被冰封,仿佛只要说出一个字整座冰山都要倒塌,而那砸下来的冰渣子必定会划伤在冰山下矗立的人。

展念睡了许久,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这样好的一个觉的,梦里不周还是原来的模样,在梦里他依旧是那个尖酸刻薄得理不饶人的不周的展念,但是不知为何他看向同门的时候总有落泪的冲动,但他可是展念啊,怎么会哭呢。

一觉醒来他才感受到浑身的疼痛,但更引他注意的是趴在床边睡着的人,他不声不响地看着那个人,当他把自己昏过去前的记忆翻出来涮过一遍后他确信自己并没有见过这个人,而此时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以及那些人怎么会放过他,难不成又是新的手段?

周萏以不舒服的姿势趴在床边睡得很沉,这是这几日来她睡得最沉的一天,沉得展念将被子掀开的动作都没有吵醒她。展念想看看这些人还准备玩些什么手段,掀开被子欲起身下床,但全身的伤口被牵动,痛得他一下子没忍住。

这动静门外的丝路听见了,便立即从外面走进屋内。

“你醒了。”

展念没想到会在这见到丝路,这着实出乎他的意料,此时他脑海中已经设想了几个可能,是丝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