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礼(1 / 2)

陈靖和的尸首在城墙挂了三天,他被陷害贪污的消息才传来李家所在的边疆小城。

“老爷,就算我们把宅子卖了,也凑不了那么多钱啊。”一妇人坐在长廊上,借着天光小心缝补着件宽大官袍——清晨时陈家家破人亡的消息传来,自家官人一时急火攻心,回家路上不小心扯烂了衣摆。

声音传到厢房内,半圆桌前坐着的男人此时更是烦躁,他一手扶额,手指放在太阳穴处轻揉,“我知道,我知道。郭丞的心胸真是比痔疮还小!”当年边疆大旱,郭丞借着赈灾捞了不少油水,陈靖和联合他们这一支上奏弹劾,从那开始郭丞就视他们为眼中钉、肉中刺……但上通下达,凡事还是要看圣人的意思。陈兄被污陷肯定不止是郭丞的手笔,这其中免不了圣人的推波助澜。陈兄在京城多年,两袖清风,颇受百姓爱戴,想来是树大招风……

想到此处,他偷偷用袖角拭去眼泪。李母虽是只能看见他的背影,但见他抹泪,不免也潸然泣下。

“老爷,夫人。褚家又来提亲了。”一个丫鬟小跑进来,俯身行礼。

李父闻言,放下了扶额的手,撑着桌子站起来,李母见状把快补好的官袍递给丫鬟,走过去扶住李父的手。“官人,去吗?”

他没有多言,只握住那只手轻轻拍了拍,然后松手离开了内院。

李父前脚刚走,后脚门口就冒出一个粉嫩的身影朝李母奔来,“娘,发生什么了?爹怎么看着有点不对劲?”这位身着粉色广口裙的少女就是李家独女李珍儿。

“珍儿?怎么不在房中歇着?莫要再受了冷风。”李母握住女儿的手,冰冰凉凉,好不心疼,“你爹的同僚、你的陈伯父被害,尸骨示众,你爹去哪筹那么多钱啊,他心里自然难受。”

李母边说边哽咽,李珍儿拍着她的后背扶她坐下。陈伯父?就是那个曾经救了我爹一命的伯父吗?他逢年过节总会给他们家送来些礼物和新奇吃食,怎么好端端的,就……

“娘,爹呢?”

“褚家公子又来提亲了,他去应付他们了。”李母擦去眼泪,抬眼看向女儿,“珍儿放心,只要你不想嫁人,就在家里待一辈子,爹娘养你。你永远是我们的小姑娘。”

“娘,咳咳……”李珍儿虽是知道父母亲的想法,但此时娘直说出来,她还是大为感动。边城闭塞,嫁不出去女儿是很丢人的,就连出门都会有人指着你的鼻子嘲讽一声“老姑娘”。但李珍儿不想嫁人的原因也并非恋家,而是因为她的教书先生胡先生。先生大上她十多岁,却仍未婚娶。李珍儿敢肯定他们是两情相悦,但苦于对方一直欲拒还迎似的,李珍儿还没有敢捅破那层窗户纸。

想到此处,李珍儿不免有些黯然神伤,胡先生到底是怎么想的?不行,她必须得问清楚了。“娘,我去找先生温习功课了。”不等李母回话,李珍儿就边咳边小跑出了院门。

李珍儿刚跑到前院就看到了胡先生,他正从前厅急匆匆往他院子走。虽说是急,但步履矫健,身板挺拔,幅巾端正。

“胡先生!咳,咳咳。”李珍儿拦住他。

“小姐?你的病还没好?”

“快了快了,先生随我来。”不等胡先生回话,李珍儿就拽着他的衣袖到了书房的花园中。

书房小院中移植了些竹子,即使是在午后,此处也是格外凉爽,风穿过竹叶吹在两人脸上,李珍儿感到一阵清凉。她从衣袖中取出一根长萧递给胡先生,“先生,这是送你的生辰礼,细管萧。我挑了好久。”

胡先生从她手中接过萧管,萧身温凉,摸起来如玉石般莹润。

“谢过小姐,多谢小姐还记得我的生辰。”

“胡庸……胡先生?”“嗯?”

“我……你喜欢我吗?”李珍儿咬着嘴唇,紧张但勇敢地看着他的眼睛。

“小姐……病糊涂了?”胡先生摸了摸鼻子,干笑一声背过身去,“你我师生之间,何谈‘喜欢’二字,我自然喜爱我的学生。”

“不,先生。我是说……我钟情于你。”事已至此,李珍儿干脆直言。

“小姐,子曰‘发乎情,止乎礼’,欸?你昨日的功课完成了吗?”

胡先生转过身来,还是那副温暖和煦的面容,静静看着李珍儿。李珍儿知道自己这是被拒绝了,她垂下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缓缓抬眼,“胡先生,我就要嫁到褚家了。你……欢喜吗?你祝福我吗?”

竹叶萧萧,凉风瑟瑟,凉风好像吹进了萧管,发出了难听的呜咽声。

“褚家公子?褚家家大业大,嫁给他自然是不错的。”半晌,胡先生才回了那么一句,见面前女子呆愣在原地,他木然拱手,“恭喜恭喜。”

说罢就自顾坐下,轻柔隽细的箫声响起,飘飘袅袅般宛如香炉中的烟,一阵轻风便吹断了。

“胡先生再见。”李珍儿感觉自己的呼吸被凝滞住了,一曲未终,就急忙跑回了闺房。

从午时坐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