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黑暗中，只有一盏月亮灯放在地铺旁边，灯光昏黄温暖又不过分明亮，白萱茉慢慢的说道：“这个世界上，有一些人只看到了我们的一部分，就把这一部分当做我们的全部。”

白萱茉说的话，让钱小姐感受到了深深的触动。

“你说的对。有些人就是只看到一点点，就对一个人下了定义。就像我以前的邻居。”

这是两个女孩子，共同睡在一个房间内的夜谈。

过了很久，久到白萱茉以为钱小姐已经睡着了，钱小姐开口说道。

“我长得不高，不够聪明，从小成绩不好，高中没读完，我就离开我们村了。

我也不想在老家呆，身边的人老是嘲笑我的身高。

我走在路上，一个大妈莫名其妙的走过来对我说，‘你怎么长得这么矮啊？’

那个大妈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妈也在旁边，我妈却从未维护过我一次。

我回家大哭了一场，要求我妈带我去大城市里检查，医生说这是侏儒症，是天生的，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期，治不好了，不会再长高了。

我们家里还有两个弟弟，都没有像我这么矮的，只有我一个人这么倒霉。

后来，反正我也笨，也学不下去，我就没读书了，一个人来这里打工。

我最开始是在一个店的后厨里面洗盘子，洗了大半年，老板的爹过70大寿，其他员工都攒了钱给老板的爹送礼物，但我没有钱，我洗盘子的工资只够我租房子和吃饭。

我想了很久要送什么礼物，直到我偶然看到电视里，有一个人上节目展示他的剪纸。

剪纸，我从小就会，我能剪的比电视上那个人剪的更好看。

我就给饭店老板的爹，剪了一幅万寿图贺寿。

老板的爹很喜欢，把我送的剪纸放进画框里，挂在饭馆大堂里，竟然被一个客人看上了，找我订做同样的万寿图，也拿去送人贺寿。

一幅剪纸就给了我200块钱，我当时觉得200块钱很多很多了。

毕竟我剪一幅万寿图，只要一个晚上，我洗碗一个月的工资才2000，200块钱是我三天的工资。

交货以后，这个客户，又问我会不会剪其他的东西。

我又卖出去了10幅，直接赚了2000块钱。

我们饭店的人都特别好，他们给我出了一个主意，说我剪的这么好看，可以晚上去广场摆摊。

我就用这2000块钱做本钱。

我先用200块钱买了10个小的画框。我剪了10幅很可爱的剪纸，到广场里面摆摊。一天就卖了八幅。因为画框小，所以我卖的是40块钱一幅，后来，很多小学生放学来广场，父母带着买一幅生肖剪纸。

再后来，我在网上开店，卖的更多了。

我攒了好几年，终于买上了这样一个小小的旧房子。

虽然这个房子很小很破，也很不方便，但是这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家，是我在这个城市扎根的底气。

我终于可以不用再流浪。”

听完钱小姐的话，白萱茉躺在地板上的被窝里，整个人感动到怔住了。

她虽然没有和钱小姐相同的遭遇，但她何尝不是这个世界上的另外一个钱小姐？

每个独自在异乡漂泊打拼的人，何尝不是千千万万个钱小姐？

钱小姐是一个不幸的人，先天患有侏儒症，从小遭受别人异样的眼光，但钱小姐又是一个幸运的人，她靠自己的一技之长，在这个城市立足，拥有了自己的房子。

对她而言，这个破旧的二手房并不仅仅只是房子，

而是她在这个城市漂泊流浪的落脚点；

是她在这个城市扎根的底气；

是她面对未来生活的勇气；

是她努力生活了很多年的证明；

是改变命运的支点；

是疲惫心灵的栖息地。

在这一刻，白萱茉觉得她接的这个综艺接对了。

她在做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

钱小姐说着说着，忽然话风一转，叹了一口气：“其实我之前一直很焦虑。”

白萱茉：“为什么？”

钱小姐：“在我的老家，没人能通过剪纸赚钱，也没人能把剪纸当做一个职业，就算能卖剪纸，也就卖个十块八块的。

我总是认为剪纸成为一种职业，很不稳定。

有时候，来买剪纸的人多，一次性预定很多幅，有时候，来买剪纸的人寥寥无几。

我太过焦虑是因为我怕‘不稳定的职业’给我的生活带来‘不安定感’，但其实我剪过的成千上万张纸，每一张纸都留下了痕迹，我的每一份努力都有回报。

有的剪纸回报给了我金钱，为我攒出了这套小房子，让我这个城市漂泊有了落脚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