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出了宿舍楼，打算先在清北的校园里转转，再找一家食堂吃饭。初秋落日，晚风清凉，两个女生膝下的裙摆在纷落的桂花间粼粼荡漾。

两人走了将近一个小时，也没有转完清北的校园，这学校实在是太大了，名校一向不缺经费，所以校园建设上便有意无意地显出了一种财大气粗、舍我其谁的气势。

朱珮走累了，坐在湖边的石凳上歇脚，“兔子，说真的，我是真后悔没跟你一起考研，到了社会上才知道，还是大学好啊，尤其是像清北这样的大学。”

林佳忆看出她说的是真心话，于是宽言安慰：“你想考研，现在也不晚啊，趁年轻做自己最想做的事嘛。”

朱珮苦笑，正想要说什么，湖对岸突然响起歌声，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是鹿先森乐队的《春风十里》，一首民谣歌曲，她记得高三那年的元旦联欢上，徐然还自弹自唱了这首歌，赢得了不少掌声。

两个人循着歌声过去，湖对岸的小广场上，已经密密麻麻挤满了人。人群中央是一块不算高的台子，一个人站在台上自弹自唱，但离得太远，又被层层叠叠的人头遮挡，林佳忆实在看不清那人的脸。

声音倒是有点似曾相识，也是，唱民谣，都要有一副深情而不失沧桑的嗓子。

一旁的朱珮还在抻着脖子努力，那副架势让林佳忆觉得她现在最后悔的不是没考研，而是没有投胎成一只长颈鹿。

“走吧，人太多，看不清的。”林佳忆想拉着朱珮去吃饭。

“林佳忆，你觉不觉得这声音有点像徐然？”

林佳忆愣了一秒，说：“没听出来，唱民谣的都是一个调调。”

“可我觉得就是他！林佳忆，没有谁能保证徐然不会到清北来，你说对不对？”

林佳忆有点懵了，“可我那个舍友……”

朱珮打断她：“你舍友叫徐然不假，但徐然这个名字太大众了，同名同姓很正常，所以你舍友徐然不是咱们的高中同学徐然，但是这并不能说明徐然不会到清北来，或者他也考到了这里读研呢？我们都清楚，徐然他有这个实力……”

徐然、徐然、徐然……

林佳忆觉得自己这一天的心情一直都在随着这个名字上天入地。

她承认，徐然这个人令她印象深刻，即便过了本科四年，许多关于他的记忆依旧清晰如昨。

她记得高一刚入学，她就和徐然做了同桌，男生高大俊朗，眉眼深邃，给了她极富冲击力的第一印象。接着，她知道了他是那年的中考状元，初中时在数理化竞赛上斩获过不少奖项，他还弹得一手的好吉他，高一迎新晚会上一首重金属摇滚让他蜚声华文中学，很快就成了女生中口口相传的华中校草。

如果……如果这个人不是骄傲到鼻孔朝天，不是毒舌到欠扁，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令她难堪，她或许也会像并不熟悉他的那些女生一样，被他的皮囊和声音吸引，做一场有关爱情的绮梦。

但现在，她只是不想再和这个人有任何的交集，她不希望，自己憧憬了四年的清北生活被这个人打乱。

林佳忆强行打断自己关于徐然的回忆，她用力把朱珮向人群外扯，对她说：“过了晚上8点吃饭会发胖，猪猪，我想你应该不希望自己一个夏天的减肥成果遭到破坏。”

朱珮被她拉得踉跄，她知道林佳忆要倔起来，十头牛也拉不回。她想算了，大不了回去发个微信问徐然。

没错，朱珮有徐然的微信，只不过当年表白失败后，就再没有跟他联系过。

两个人到食堂吃小炒，话题在娱乐八卦、美容护肤、游戏宠物间来回跳转，终于没有再提到徐然。

吃过饭送走朱珮，时间已经不早，可是林佳忆回到宿舍的时候，那个叫徐然的女孩依然没有回来。

一定是有什么事吧，她中午走得那样急，她这样想着，一个人拿着洗漱用品进了洗手间。她想趁着徐然没回来，先冲个热水澡。

细细密密的热水浇在身上，氤氲水汽的包裹中，林佳忆才觉得疲惫了一天的筋骨得到了彻底的放松，周身轻飘飘的，打沐浴露的时候，不自觉就哼起了歌。

“把所有的春天都揉进了一个清晨，把所有停不下的言语变成秘密关上了门……”

林佳忆哼起的，正是那首《春风十里》。

她是喜欢那首歌的。

正哼在兴头上，突然响起了碰门的声音，林佳忆猛地噤声，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挪动椅子的声音、倒水的声音、东西一样样被放到桌子上的声音接续传来，突然嗡得一声，像是琴弦被胡乱拨响……

林佳忆惊了一下，赶忙擦干身体，包好湿漉漉的头发，再把身上的睡衣整理得严丝合缝，开门，走出卫生间。

她想给这个叫徐然的女孩，未来三年的舍友，一个自然又亲切的微笑，但是最后，呈现在脸上的表情，应该比哭好看不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