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1 / 7)

冷不防的,突兀的,令人心寒胆战的。

那股铃声活像鬼魂的游吟,穿梭于偌大的房室。

循音而去,单调凄厉的嘶鸣似乎传自于门扉紧闭的书房。

短短几步路,秦尤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的,好像在过悬空的独木桥,而她脖子以下都失去知觉,她屏着一口气几近不敢呼吸。

“咔哒”,旋下门把手,伴随着沉闷的吱嘎声,檀木书桌映入眼帘,包括桌角上那台黑灰色的、此刻正在嗡嗡震颤的座机。

挂断通话,接着再拨,座机就在她眼皮子底下聒噪。

秦尤五脏俱寒,血都冷了。

“待会儿去跟厨房说声,晚上多加几道菜,特别是可丽饼,别忘了啊,九小姐要留下来吃晚饭的。”

麦姨正跟小宜嘱咐着,却见秦尤步履匆匆直奔而下,忙不迭问:“九——”

秦尤神色缓和稍许:“麦姨,不用做我的份了,我公司还有事,先回去了。”

“哎——”

她大步流星夺门而出。

恰逢连城喂完鱼回来,隔着庭院深深的几丈远,一样的叫也叫她不住,只顾闷头朝前走,旋即发动车辆疾驰而去。

连城好生奇怪,进门问杵在大厅的麦姨:“小九怎么走了?”

麦姨自己都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呢,“说是公司有急事就先回去了,我还想着叫厨房多备几道她爱吃的菜…”

她俩开的那家律所一年到头都忙,他不是不知道。

连城点点头,也没再说什么。

秦尤一路冲回了南区。

连闯五个红灯,数次险些发生追尾,终于抵达公寓,贺峥还没下班回家,光棍照旧摇着尾巴欢天喜地地扑过来。

她没功夫搭理,径直从床底下翻出那只纸箱,腕骨一台,画册画本之类的哗啦啦掉满床。

秦尤捏起其中一张,用指腹捻了捻,对着头顶的灯一照——

她眉峰微蹙。

秦尤动作干脆,三下五除二将全部图纸沾到墙上,又扭头喝道:“光棍,关灯!”

光棍这只金毛狗被训练地很机灵,它吭哧吭哧跑到玄关处,贴着墙沿一个离地起跳,前爪一举拍灭了开关。

屋内骤暗。

墙上却满壁荧蓝。

像破碎的星河,更像藏在图画之下张牙舞爪的千魑百魅。

面具,全都是面具。

受害流浪儿描述过的面具,像惨白人皮的面具。

它们仿佛困在模具里的东西,被封在塑胶下的恶鬼,歇斯底里地尖叫和撕咬,试图冲破暗无天日的软禁。

秦尤步步倒退。

呼吸很困难,哮喘快发作了,但她没有去拿喷雾剂,任凭胸腔剧烈起伏,任凭稳固的大厦寸寸倾覆,天塌地陷。

而另一边——

晚饭还没好,连城回了书房,准备坐下,走到第三步的时候顿住。

他回眸看向那台座机。

底部细微地歪了,像被人移动过。

今日只打过一通电话,和公司董事的。

他长着厚茧的指腹轻轻挓挲过锃亮的键盘,连续按键又开启桌面上接连着的电脑,被删除的记录恢复后,屏幕上显示出了手机卡的户主和归属地等详细信息。

一个熟悉的名字正正地暴露于前。

连城瞳孔微扩,缓缓坐直了腰杆。

*

清晨。

教堂顶钟轻轻摆荡了几下,在林间的鸟语花香中散出浑厚而庄严的福音。

众多前来早祷的信徒,眉目虔诚。神父站在讲经台前,面带微笑道:“…永远如祂所说,凡事包容,凡事忍耐,爱是永不止息…”

凡事包容,凡事忍耐,爱是永不止息。

秦尤在台下卯足耐性等候。

二十分钟后讲经结束,神父憋了一早上的尿,膀胱都快爆炸了,兜着宽袍就匆匆忙忙往厕所赶。

放水放到一半,浩气长舒之际,身后门砰一声紧闭。

回眸看是个女人,神父手忙脚乱提裤子:“这位太太——”

又是啪的一下,一张照片雷厉风行地被拍到墙面上,秦尤沉声问:“见过她吗?她每个星期日都来这儿礼拜?”

神父对这名擅闯者很是不悦,嘴巴刚张,一柄枪又直抵他太阳穴,耳边话音响:“你有两个选择,一,老实回答,二,我崩了你的命根子。”

神父吓得腿一哆嗦,刚才没排完的液体都漏下去半管,浸湿裤/裆大片。

他羞地老脸通红,夹紧双腿涕泗横飞道:“见过!见过!她每个周末都来,有时候还当当志愿者传福音什么的!”

“确定是她?”

“确定!她从来不肯告诉我们她的名字!但就是因为这样才让人记忆深刻!有一回!有一回她还当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