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魔主的栖居之殿。

血月藏在浓云之中，霜雪也被染上一层蚀骨的红。

白璎呛出一口血，她的剑替人挡了一路的魔兽，早已卷了刃，手腕膝盖也都酸痛僵硬，有些狼狈地跪倒在雪地中。

她抹了把脸，擦去脸颊残留的血珠子，魔域地表常年被冰霜覆盖，她的剑斜插在一段魔兽白骨中，染上了新鲜的热血，又被冷冻百年的冰霜冻住，一时半会拔不出来。

她远处的平缓地带，一对男女互相依偎着。

女子娇小可爱，男子清秀俊逸，若不是因为那女子实在太过虚弱，那应该是一对人人羡慕的神仙道侣。

见怀中少女的呼吸已经越来越弱，周楫抱着她，急恼道：“白璎！你忍心看着你妹妹去死吗，还不动作快点，翘尖镜中花就在蚀骨渊洞口，快摘啊！”

白如茵虚弱极了，连张口都显得那么娇弱，她拉拉周楫的衣袖，轻声道：“别，别凶姐姐，我相信她不会害我，不会…有事……咳咳！”

小姑娘咳出大片的血，染红了月白的衣裳，小脸瞬时变得惨白，紧闭着眼，体温一点点冷下去。

周楫几乎快疯了，抓起剑指着她：“白璎，枉我这么多年拿你当亲妹子，要是茵茵因为你出了意外，等回了逍山咱们就去见师尊，你等着被逐出师门吧！”

也许男人的手腕不稳，也许是他有心之失，凌厉的剑气擦着白璎的脸颊飞啸而过，将她背后的雪堆打成了一团沫沫。

白璎慢慢转回头，不敢置信地望着青年。

那么狠厉，完全能打死一个受伤修士的剑气，是冲她而来？

周楫行径一滞，气息不稳地解释：“抱歉，是我太急了，剑才不小心射出去…你慢慢来，我和你妹妹等你。”

白璎冷眼看着两人，心底十分想笑。

也许这就是她总在装好人的报应。

十年前，母亲修炼出岔子不得不闭关，父亲火速将养在人间的外室带进家门，唯恐小女儿在家中受欺负，亲自带白如茵去逍山拜师，拜的还是说收白璎做关门弟子后再不收徒弟的师尊，两人一起嘱托她好好照顾这个流落在外的小妹妹。

她假装的云淡风清，温和的说好。

在师尊殿外接人，还是周楫陪她一起去，上一秒，周楫还为她父亲的不忠、为师尊的善变而不忿。

可看到娇娇怯怯被师尊牵出来的小姑娘，那双漂亮的鹿眼水汽濛濛地望向他，周楫哑然无言，再说不出替她出气的话了。

仔细想来，她那时就应该有所察觉。

可白璎刚扯起嘴角，五脏六腑都仿佛被震碎了似的，撕扯得她眼泪先比痛意袭来。

太冷了，她装得自己天赋异禀击杀魔兽毫不费力，实际上她痛得撕心裂肺，眼泪还未滑下来就冻成了细小的冰晶。

在泪落下来之前，白璎很快擦去，装得冷淡讥讽：“爱她的人是你，你快要当道侣的怎么不自己摘？”

周楫语辞一顿，涨红了脸：“翘尖镜中花喜阴，女子的阴气不会让花释放镜花水月的幻象，安全一点。”

翘尖镜中花是一种疏通经脉的药引，数量稀少，服用它也会使女修容颜常驻，且生长在阴气重的峭壁间，常人一接近，此花就会释放藏在花蕊中的迷障，采摘的人中了幻术就会跌落蚀骨渊，百年来，死在这里的修士不计其数。

白璎离得近，闻到了翘尖镜中花的香味，灵台已不甚清醒，看对面那对鸳鸯佳偶时，她竟发觉那两人嘴角都挂着若有若无的笑。

她再次眨眼，幻境似乎消失了。

周楫还在催她，面容苍哀：“求你了，璎珞，等回去之后茵茵替你求师尊，让他开私库任你挑好东西，我们绝不会区别对待你和茵茵。”

这次，白璎是真笑了。

白如茵来后，就好像所有人都在围着她转，她记不清有多少次去领月例，却被周楫告知白如茵取走了，曾经对她温柔至意的大师兄冷着脸，告诉她，茵茵被抛弃那么多年，你多补偿一点，难道堂堂逍山内门弟子，要为亲妹妹的一点小钱置气？

小如月例，大如入秘境名额，都是这样的，人人都说，这是白家该补偿给茵茵的。

师尊发现白如茵极佳的天赋后，晨时授道，白如茵神情自若地站到她的位子而无人质疑，她逐渐被边缘化，直到前月秘境开启，白如茵依旧取代她和周楫结伴，却在那里被妖兽咬伤，中了剧毒。

好事不许她参与，倒是入魔域采摘灵草这等危险的活儿，想起她来了。

周楫痛苦地望着她，第一次放下面子，哀求道：“璎珞，如果秘境是你去，被咬伤的就是你了，茵茵这是为你挡了一劫，求你，救救你妹妹吧。”

白璎嗤的一笑：“好，我去。”

她当然会去摘，不过不是给白如茵。

伪装困住了修为，见识过种种寂凉后，白璎不想装了，困厄已久的瓶颈已有豁然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