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舌鸟(六)(1 / 5)

蒙德人民一定不会想象到,正对着风神像的西风大教堂,下面有一处不太光明磊落的地方。

迪卢克向走过身边巡视的同僚们点头致意,天气明明没有转凉,他却合起手,呼了一口气,隐于黑暗中的眉眼沉郁而凝重。

年轻的骑士低头,看着抛洒在草坪内落叶上的血迹,星星点点已然凝固,像颜色暗沉的古旧油漆。值班的修女们打扫一下,这里就又是洁净而光明的地方了。

迪卢克走进地下,轻门熟路绕过几处闭上的房间。穿过拷问室,再往前看,深色的木案上陈列着一团鲜血淋漓看不出原型的一团烂肉。

他礼貌地站在暗门前等候,免得打扰里面的审讯,目光扫过墙上整齐摆着的刑具:刀具,锤子,镊子,长长的针状物还有几瓶看不出成分的药水,最里面还摆着一把没清理干净的以理服人。

以他的视力能够看出使用者并不注意清洁,沟槽里还残留着暗黑色的污垢。

迪卢克为那名盗宝团祈祷了一秒钟,希望风神保佑,他能活着把证据交代完。

一直等到里面的尖叫声过于凄惨,他才敲了敲门,示意修女该住手了。

罗莎莉亚推门出来,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用手指转着一把弯刃匕首,惺忪睡眼下暗含杀气,如同一只伺机待发的豹子。

她很少与阳光下的事物打交道,不常在白天出去活动,浑身上下的皮肤都透着病态的灰白,发色艳丽,如同倾倒在白绸缎上的葡萄酒,眉眼阴郁而冷艳,倒像蒙了厚蛛网的血蔷薇。

西风教堂里的圣歌并没有消磨掉她身上尖锐凶戾的血腥味,这种阴冷的气味已经渗入骨髓。

迪卢克又想起菲莉丝,二人同为盗宝团,一个依旧身披荆棘,一个却似乎完全脱离了往日的阴影。

菲莉丝看上去明艳又轻盈,微笑时唇瓣轻轻一抿,像花由含苞到开放,媚艳放浪的作态跌宕得一塌糊涂。

又或者,这也是她精心雕琢的假面,即便手指蘸着死人的血做唇彩,也能对观众笑得柔软。

想到这,他居然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说不出是感觉被背叛,还是为她感觉悲哀。

迪卢克只是觉得,她不应当是这个样子。

罗莎莉亚没有理会迪卢克一瞬间的失神,他们本也不熟,她也懒得寒暄,便只是公事公办地交代,“避重就轻,话说一半,是个硬点子。不过……”

她眼中掠过疑云,“按理说,他只是个斥候,领头莫名其妙要杀了他,狼狈为奸的情意早该消磨没了。不明白有什么把柄,居然甘愿守口如瓶。”

她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垂眼觑着迪卢克,“该你接手了。”

罗莎莉亚虽然好奇学舌鸟和眼前这骑士的纠葛,倒也不会挑在这个时候多问。

莱艮芬德老爷的独子,晨曦骑士,十四岁就拥有神之眼的天之骄子。倘若他还能保持理智,就该知道不要放纵陷入危险的感情里。

也不要心软。

“别被感情左右。”罗莎莉亚划亮了火柴,有些生疏地将烟塞进自己嘴里。

她不明白这样冲人得令人做呕的气味,学舌鸟是怎么像喝水一样吞进喉咙里的。

迪卢克的手掌扣住沉重的门,脸上的表情隐没在低暗灯火压出的阴影下。

审讯室的冷风吹动了他的发丝,隐约可见俊秀的五官上,眉骨如锋锐的刀片般隆起,却又无声消弭。

“我知道。”

罗莎莉娅收回目光,垂了下眼睛,将烟头在铁锈的刀刃上碾灭。她抬手,嗅了嗅袖口上的血气,单薄的肩膀消失在了黑暗里。

…………

被绑在刑具上的男人耷拉着脑袋,上身□□,修女顾忌着他头上的伤,没有下狠手,只是用浸湿冷水的毛巾把他打了个半死。

迪卢克屈起指节,敲了敲黯红的冷杉木桌。

斥候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望见他身上的骑士团装束,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他在盗宝团混的时间也不算短,知道这种气度神采,还有相貌……大概率是莱艮芬德家族,那个年轻的晨曦骑士。

修女的刀子险险擦着舌根过去,像是撬开牡蛎一样轻而易举,目光阴冷且毒,吓得斥候大气不敢出。而骑士和贵族,往往自恃身份,不会做出什么有失体面的事。

斥候眼神中一闪而过的轻蔑没被当事人错过,迪卢克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抓着椅背,向后扯了一段距离,便坐在了盐灰色的桌子后。

“继续谈吧,有些事你还没说出来。”

迪卢克的语调依旧冷静,尽管他身处暗室,神情平淡依旧而不见诡谲。

他穿着骑士团制服,领结处的菱形红宝石在白衬衫的映衬下格外显眼,覆裹而上的长靴沿膝盖收束,克制而内敛。右侧腰间悬挂着的火属性神之眼沉静地蛰伏在长衣下摆。

潜沉的秀挺气韵,在他舒肩挺背的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