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1 / 3)

一夜无梦,难得好眠。

翌日,天色方明,众宫娥就势如潮汐鱼贯而入,从裹如蝉蛹的被子里,将我给刨了出来。在宫里喜嬷嬷的指挥下,抹脸洗漱,系腰提靴,我迷迷糊糊的,被拥坐在了菱花镜前。

侍女宫娥纷跪于侧,托了金缕玉匣,呈上凤冠霞帔。我点着瞌睡,伸臂张手,雍容礼服华裳层层套落,鸾鸟朝凤的金丝绣纹,玉带珠花璀璨流光。

恰晨曦微透,鸟儿啁啾,几只喜鹊跳上枝头。喜嬷嬷见之大喜,笑的满脸褶子,“喜登枝,好事至!吉兆,吉兆!”

她取了镂花妆奁中的檀木梳,扭动着腰身走过来,撩起我的头发,笑容突然一僵,“哎呦喂,怎的这儿还杵个黑不溜秋的!快快快,赶出去,赶出去!”

我循她视线望去,差点儿“噗嗤——”笑出声来。步杀墨发乌衣,孤冷立于暗处,可不是黑不溜秋。强压下唇角的弧度,却压不下,瞧见他的开心,我问他,“酒醒了呐?”

喜嬷嬷颇有眼力劲儿,见我问话,忙压手制止欲入的甲卫。步杀却是脸色瞬白,指下微屈,向暗处退了半步,盯了我片刻,似有些小心翼翼,轻道,“是我之错。你,莫气。”

我面上薄红,自觉理亏,小声嘟囔,“你错什么了啊?”

错的是我才对,都是我不好。

步杀低头,“不知规矩,于主不敬。”

我一怔,错愕,“什、什么?”

步杀,“不会,再如那般。你莫要,生我的气。”

我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所言之意。

步杀,“一百零九也好,九百零一也罢。我,会学规矩。再不会,与主不敬。”

他,不信我。

步杀,“你有那么多的……不过是……再多……一人……是我之错,你能不能,莫要生我的气……莫再……”

他,把我看作是与北瑶光一般的人。

我瞬间炸了,“对啊,我有那么多好看的面首宠侍,何必要多你一人?”

话一出口,我便后悔了。步杀紧紧抿唇,白了脸,未语只言。我亦抿了唇,侧脸,赌气不再理他。喜嬷嬷愣了愣,拿过檀木梳,继续为我梳发,口中念词如歌:“

红妆一袭衣,长发梳连理;

一梳梳到头,与君携白首;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三梳梳到头,儿孙满堂寿;

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

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有头又有尾,恩爱不相疑。”

我听的心中触动,又忍不住,自镜中偷偷去瞧步杀。镜影可辨,照人如鉴,我这才察觉,他眼下青黑,唇干裂起皮,似一宿未眠,少有的憔悴。他目如空洞,落在我的嫁衣,怔怔失神,可我一动,他就立刻收了视线,孤然立上些时,又缓慢移目,望向我。反复几回,他终是敛目,低头匿于阴影之中,似下一刻,就要与黑暗融为一体。

明明被气的不行,见他如此,我又莫名心颤,不禁伸手,想要摸摸镜中的他。喜嬷嬷似瞧出了什么,手下动作越发轻柔,透了几分胆战心惊,“小殿下如天之福,得公主这般绝代倾国,您二人定是多少世修来的福分,才能结此金玉良缘。”

我指尖一顿,被她的话吸引,“小、小殿下?”

喜嬷嬷忙道,“老奴糊涂了,糊涂了。是三殿下。怨老奴,唤小殿下唤惯了,十几年都没能改过来。”

“你是……”

“老奴是殿下母妃的乳母,自幼将殿下看扯大的。今日大婚,殿下怕公主多有不惯,特意派老奴担了喜嬷嬷一职,好能够在婚宴上处处照顾公主。公主若有什么嘱咐,尽管与老奴说。”

说完,她就命了侍女上前。众宫娥团团拥簇忙碌,为我描青黛染朱樱,额点花钿髻挽流云。这下莫说步杀,镜中烟粉一色,我连自己都瞧不见了。喜嬷嬷左右瞧瞧,却是满意极了,扬声向外高道,“迎凤轿!”

铳声如震,乐鼓齐鸣。

眼见喜嬷嬷捧了龙凤红绸喜盖,我惊了一跳,“这、这、这就蒙盖头上花轿了?”

不是,黎萱呢?碧倚呢?韶湘王呢?依古代习俗不该是丫鬟相扶兄长亲送大刀阔马给背上花轿的么?这次我连浴都没沐福都没祈只拾掇拾掇就给打包上轿了?我大惑不解,问那喜嬷嬷。

喜嬷嬷表情瞬时难言,干笑几下,磕巴道,“今、今早宫人去请了的,可韶湘王殿下、殿下他……宫人回禀,殿下今日起早,闪到腰了。殿下还道,时间仓促,就不必拘于小节了,一切从简便可。”

我,“…………”

喜嬷嬷,“圣上亦为此考虑良久,认为万不可再犯选亲宴之失,便免了不少繁文缛节,一切皆以公主周全为上。待会儿,公主且乘凤轿至苍龙门,小殿下在那儿已恭侯多时。接亲后即与公主携行,经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