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云淮之前说的既然注定要分离,又何必给予希望,温如蕴眉头皱紧:“前辈是决定了要牺牲自己来渡化那些婴灵?”
“神羽一族是栖皇的后裔,身上神骨生来便有净化邪气的能力,当年在察觉到那柄剑是由婴骨铸成之后,我曾试图渡化她们,但婴灵数量太大怨气太重,想要化解非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所以被困在此的数百年间,我一直都在以神骨之力化消怨气,而今那柄剑上的怨气已被化消大半不足当年的十分之一,正是渡化她们的最佳时机,云淮淡然的说:“我是灵栖谷神羽族最后一位圣子,我们神羽族诞生之始便是为了守护苍生而存在,我的肉身早在百年前便已散在此境的怨风中,靠着这身神骨,才撑到了现在,也只能撑到现在了,一旦离开此处,我这身被怨气侵袭了数百年的神骨,便会在瞬息之间碎裂,届时也是难逃一死,何不让它发挥最后的效力,如此也算求仁得仁。”
温如蕴喉咙一阵发干:“或许还有别的两全其美的办法,前辈…”
“想要从此处出去而不伤害那些亡灵,这已是最好的办法了,当年我一心记挂神羽族之事,未曾发现瑶妹已怀有身孕,也未曾照拂过他们母子,这是我此生最大的遗憾,而今能看到瑶妹与我的孩子平平安安长大,还出落得这般好,也算是上天予我最后的安慰,云淮看向她:“只是此生再也无法弥补,终究还是亏欠了他们母子…”
说到这,云淮把悬在腰间长剑上的剑穗取了下来递给她:“此物是当年前往浔阳仙府前瑶妹赠予我的,我希望你能将它带回天清宗埋在星海崖,当年临别时,我曾与瑶妹约定,在星海崖相见,可我…终究还是失约了,我不敢奢求她能原谅我…只是希望在死后能离她近一些…”
温如蕴伸手接过,将剑穗收入袖中,看向云淮时,不知为何莫名感觉难过。
一旁昏睡许久的玉无音,此时睁开了眼。
云淮从地上起身,朝两人行了一礼,这次他没再开口,起身之后就直接朝洞外走。
最后一眼,在他眼中温如蕴没有看到恐惧,反而看到了几分温暖与坚定,恍若初升的朝阳。
云淮走到洞口时,玉无厌恰巧从外面回来,两人擦身而过。
云淮空洞的眼眶始终落在前方,没有看玉无厌,也没有开口,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玉无厌下意识看了云淮一眼,却只看到了他早已骨化的侧脸。
惊异于云淮的冷漠,玉无厌目光随着他的身影,一路飘向洞外,直至他的身影,消失在黑雾中,才一边看向洞外,一边摸不着头脑的问:“前辈这是怎么了?”
玉无音自醒来后,便低垂着眸子,一直未曾开口,方才她的躯体,确实处于昏睡中,但意识却是清醒的,自然也听到了,云淮与温如蕴的对话。
温如蕴看向玉无厌开口时声音带着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沙哑:“前辈他已决定牺牲自己渡化婴灵助我们出去。”
玉无厌手里的树枝被猛然折断。
他猛地抬起头,从地上起身追了出去。
温如蕴见状连忙跟上。
玉无音将昏睡的秦思云往背上一背,赶忙追上她们。
玉无厌逆着怨风一路奔跑,心底不断发出呐喊:快一点…再快一点…阻止他…一定…一定要阻止他。
他不知自己为何会慌乱至此,也来不及思索慌乱的源头,身体便已率先做出了反应。
他只知道一定要阻止云淮,不然他会后悔的…一定会后悔的。
于是他朝着云淮离开的方向,一路往前,一路奔跑,跑了很长一段路终于再次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背影。
他心中升起一丝喜意,还好…还来得及…
就在他离那道身影愈来愈近之际。
一堵透明的墙却骤然挡在前方,将他弹了回去。
温如蕴伸手拉住他,将他扶稳。
他方一站稳,又试图往前,然而那堵透明的墙就像一个罩子,隔绝了他们与云淮的距离。
金色的符文在结界之上浮现,玉无厌数次尝试进入无果,只能拼命敲击着结界,然而结界十分牢固,无论他如何敲击,始终岿然不动。
他只能看着云淮越走越远。
流转的金光在云淮周身驱散了黑雾,他每走一步,身上的骨头,便会消失一块,化作金光,融入那柄以婴骨铸就而成的剑中。
玉无厌发疯似的敲击着结界,泪水不知何时,已沾湿了脸颊,他哀声呼喊:“前辈…前辈…你回来…回来啊!”
然而那道身影,却始终不曾回头。
直至最后一块骨头,也融入剑里。
空中忽然劈下一道闪电,劈在剑身上。
黑色的怨气,就如滴入湖中的墨汁般,自那柄剑的周身荡漾开来,尽数退散。
天突然明亮了,不知何时飘起了雨。
随着云淮消失,结界自然也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