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1 / 3)

时序更迭,盛夏已至。

寿康宫里的冰,原本只镜月馆最多。偏生先前因着月信的事情又是艾灸又是针灸的,段惟清发了话,要她少用些冰。后来为着能出宫,她时常装病,或暑热难挡,或贪凉受寒,总之是卧病不起,久不出门。

如此一来,内务府也怕担事,送来的冰都少了些。

她这会儿歪在罗汉床上,凌波在一旁转着风轮,底下的冰块都是新添过去的,元夕扇着扇子,可算凉快了些。

炕桌上摆着一个盘子大小的锦盒,敞开着,里头放着各种小玩意儿,或是文玩,或是首饰,或是几个刺绣别致的荷包。

她拿了几样出来,方扣上了锦盒,唤了二人上前来,低声说道:“这一个月里,我兜兜转转也出去了三四回,带了些新奇玩意儿,也送你们些。”

两个打子绣褡裢荷包,一个是雪灰色一个是深蓝色的;两个老银暗八仙镂空发梳,小巧玲珑的,当发簪也使得;两个银镯子,上面无非雕了些花样,没什么特别之处,但于宫女们而言,也是极好的;又有两对红玉髓耳坠。

“主儿……这些东西……奴婢们怎么能收?”元夕一脸惊讶,她们虽都知道主子后来几次偷偷溜出宫去都是带了些东西回来的,可如何猜,也猜不透那些东西竟也有她们的份儿。

婉然把东西都用帕子包好,塞到了二人手里,说道:“跟着我在这寿康宫里,过着没有出头之日的日子,不算好过,我若不想着你们些,你们再去哪里挣些好东西呢?”

她位分低,拢共伺候的也就四个宫女,两个贴身进殿伺候的,还有两个不过是镜月馆做杂役的。那两个人她不常见,但逢年过节也不敢怠慢了,多少有些东西赏赐的。

可旁人那儿就不同了。

这一两个月,宫里头没什么管事的人,外头恭太嫔、芳太妃院子里,几个稍微有些头脸的宫女,仗着自己年轻,不愿在这寿康宫里跟着老太妃们聊以度日,用着积攒许久的银子,托了内务府,挣了个好前程,去东西六宫当差了。

主仆三人皆是说半句便能听懂十分意思的人,所以此刻,两人都收下了东西,一边说道:“奴婢……会一辈子守着贵人的。”

婉然轻笑,也不多言,就听见外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听得也不清楚,正欲叫人出去看看,就听见守门的宫女往里头低声喊了句:“凌波姐姐。”

她朝凌波微微颔首,便让人出去了,只留下元夕一人。

两人在里头屏息凝神地听着外头的说话声,倒也搞笑,却也让婉然觉得好似回到了自己未入宫还在家时,也时常和元夕这般躲在架子床里,偷偷摸摸地规避着一些自己不喜欢干的事情。

元夕用只有两人听见的声音,说道:“是不是又是哪位娘娘派了人来看看贵人的身子如何了?”

主仆俩对望一眼,兀自傻笑。

少顷,凌波进来,果然如二人猜得那般:“是鄂太贵人和恭太嫔派了人来瞧瞧主子的病好些了没。先前贵人放话出去说因为天热贪凉伤了风,所以今儿奴婢也特地按着您从前叮嘱的那样,同人说您如今比前两日好些了,但这若见了外人,也怕过了病气,回头惹得两位太妃也不爽利。太妃们年纪都大了,若被您的病传染了,您心里也过意不去。”

元夕“噗嗤”笑出来,婉然嗔着轻轻推了她一把,道:“笑什么呢你!”

“奴婢笑凌波,把贵人那股子劲儿学得一样一样的。”

这些理由,总是被这两个丫头颠来倒去的糊弄人,如今既彼此都已互表了忠心,有些体己话也能说了。

“主儿……你下次什么时候再同段太医出去?”元夕憋了好久,还是问了出来。

凌波和婉然皆是一愣,看了一眼元夕过后,凌波恍惚明白了过来她为何这么问。

婉然还没作答,就听元夕自顾自地解释着:“七月初八是贵人的生辰,只怕各处会有些贺礼进来的,若贵人不在……”

她这会儿明白了,抬手弹了下她的脑袋,安抚:“好啦,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演不下去。”

七月初七

马车如从前一样,停在了京城某座宅院的后门,颇为神秘地下来了一个女子,走进了后门。

“衣裳都为你备好了,去换吧。”段惟清站在厢房外,示意婉然进去,一切都与从前无异。

婉然也是如此想,莲步入内,却在看清榻上叠放整齐的衣裳时,愣住了。

最初离宫的时候,他备下的都是汉女服装,后来倒是又多准备了几套旗装,大多都是颜色鲜丽,衬她年纪的样式。可唯独今日──

那是一身嫩粉色的纱裙,上半身纤细修身,下半身垂坠着,可只有穿上了,转动身体,才能发现裙子的精妙之处,若是转动,则如一朵巨大的盛放的花朵,绚烂夺目,仿佛是从天而降的仙女。

这衣裳很熟悉,她记得她的嫁妆箱笼里,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