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后便懒得管他。凌小狗也从那时尝尽人间的冷眼与不耐，就这么磕磕绊绊地长到十三岁。

虽然身体不好，但这孩子开悟很早，知道要求生，就借着在医馆帮闲顺便偷听一些偏方，后来就经常自己上山采药，一半是为了在医馆交差，一半是为了多吃几味药而不让中间商赚差价。可惜，虽然聪颖，但运气一直不好，不然也不会一上山就遇上猪妖……活得如此艰难，岂是他人可知的。

在这个瞬间，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只求仙人带我入仙门，我愿从此开始修行，哪怕没有天资，百年潦倒终此一生！”说罢，重重跪下，他不受自己控制地长跪不起，直到蝉也不鸣了，伏牛山静了下来，滴滴答答，汗顺着面颊全部落进了和着血的泥里……

——“这位同学，你记得，所谓修仙，不过就是择一业在纷纷世界活下去罢了，仙凡有终，不能成仙者十中有九，但求一世安稳无悔罢了。”这是他在梦中听到的，按说梦语如雾，总是醒时便散，可这次却好像直接拿刀刻在了他心上。

方至叹了口气，看着死死跪下的孩子，又想起那镜中狐狸何等的神通，桩桩件件让他也感叹起仙缘来，要是今日仅仅遇到了这么个孩子，他恐怕未必为遂他心愿。

王家村的清晨总是雾蒙蒙的，凌小狗在起雾的时候就醒了，虽然昨晚耗费了他不少体力，但他不敢贪睡，起床后就踩着一方矮凳给父母及还在襁褓中的弟弟煮粥。

他们一家三口还在熟睡。

凌家同村中所有人家一样，都穷，即便种了不少亩地，但自己该吃不上还是吃不上。凌小狗这碗粥便是，简直是淘米水里捞米。

三碗米汤盛放好，柴火也熄了，家里唯一由自己造出来的动静在一瞬间哑火。凌小狗端着自己的米汤，顺着灶头坐下来，坐的自然还是刚才踩的那张垫脚凳。呼噜呼噜喝完一碗稀粥，外面的雾气还没散，但隐隐约约听见鸟已经醒了，雾里还能看到扑棱几下又飞走的羽毛。

凌小狗冷眼看着，很长一段时间这个村子都不见一点变化，长到凌小狗把粥都喝完了。

雾气散开一些后，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些乡间小路，凌小狗就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袱出发去镇子上了，包袱虽小，但装着他的全部家当，因为他只有这些东西。身上最为贵重的是他刚生下来时爷爷给他的长命锁，但很快他被查出此生很难长命，那时爷爷死了，家里好像一瞬间冷了下来，长大后这东西他就不常戴了，但念着起码还是个金器，他决心留给自己的弟弟。

不是他心存善念，只是想和这个家断个干净。

凌小狗就这样悄然无声地离开了王家村、王家镇，昨晚，他曾在伏牛山上向一个名为方至的少年磕头，求对方带他修仙，方至答应了，所以，今天，是他修炼的第一天。

往前走了不多时，雾气都散了。村口站着一个瘦长的人形，双手垂着，一贯长剑触地，干练的气质在大雾中都捂不住。

真是英姿飒爽，凌小狗一看那剑便忙不迭跑上去，一边跑一边殷勤地冲雾中人招手：“恩公！”

好巧，提着剑的人也很快发现了凌小狗，可能是他的喘气声太大，也可能是那双穿了又穿的鞋跑动起来太过拖沓，不过修仙之人五官通达，不用看就能感受到一个凡人的存在也是正常。

雾中之人缓缓转身，一柄长剑，一身素衣，一张玉狐狸面具。

看到那白玉狐狸面具在雾色中一点一点显露出来时，原先所感的干练忽然被一阵令人汗毛直立的杀气替代。

并不是什么昨夜救了他一命的少年道人，而是一个……形容怪异的狐妖。

凌小狗回忆昨晚走在山路上都能被猪妖出其不备吞了的遭遇，不禁苦笑：伏牛山最近妖这么多啊……看来这山上的动物都挺优秀的。

这来路不明的妖怪透过一张狐狸面具似乎剜了凌小狗一眼，凌小狗想到了昨夜遇到大妖，也是忽然就腿软了跑不动了，今天更甚，是连气儿都喘不上了。

雾中，狐狸打量着他，看就罢了，他还拖着剑缓缓靠了上来，剑尖在地上拖出一道划痕，让人看了不禁替自己的小命捏把汗。

空中好像有剑影一闪，凌小狗感觉到脸上有一瞬热辣难忍，一抹竟是鲜血。

这狐狸竟然要杀他？！可他，可他只是个孩子啊！

就在这时方至第二次救了他。

他答应了凌小狗今日一早在王家村村口见面，他是个重诺守信的人，来得很巧。

方至人不至，剑先到，一柄剑横在他们与狐狸之间，剑身锃亮，反射出方至的剑眉星目，他正嫉恶如仇地盯着来人，“胡阿三？”方至似乎道心大乱。

真是奇怪，昨夜刚算出来凌小狗或是当世的紫薇星，今儿就要杀他么？看来这狐狸不是个乡野先生这么简单。想及此处，立即将真气催往剑上，流星一瞬间爆发出巨大的光芒，连雾气都驱散了一些。

更慌的是对面的狐妖，刚刚还一副讳莫若深的表情，这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