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1 / 2)

除了一开始的表白,牛岛从不诉诸言语的依恋,只知道用行动宣泄那股患得患失的焦躁。他的眼神总是不自知地等待她吐露心迹,等待她用言语的束缚将两人永远捆绑在一起,沉入更深的深渊。心甘情愿,一往无前。

她不知道自己的逃避和沉默让爱人困惑委屈,这一年来,他也许就是这样委屈着,困惑着,甚至失望地等待她的挽回。而她被分离击打得支离破碎,竟然连一点线索也理不清楚。

闭目在黑暗中搂住牛岛的肩颈往后倒,男人顺着她的动作伸手撑住她的背弯下腰,衣料摩擦出温柔的声响,卸了几分力气压在她身上,他太高大,山一样罩着,却把脸埋进她肩窝。

这样紧密相贴的姿势让她很有安全感,满足地长叹一口气,心绪翻涌,最后放弃了一般,她叫他的名字,

“你会后悔吗?”她问,对方不予回应,她也自顾自说下去,“我其实一直在等你长大以后后悔,然后说分手的那一天的。我给你留了退路,你还这么生气,笨蛋。如果你早点知道我的心意,哪怕逃避你也知道我不可能会离开,知道我在骗自己,骗所有人,然后呢、

“然后你就会死心塌地陪我一辈子,哪怕后悔了,不喜欢了,还是会陪着我。我当然想这样,但是对你来说太不公平啦。

“和你分开这一年,我难受得要死,每天晚上都哭,后来拼命打工,累得一回家就睡觉才好一点。那么累了,我做梦还能梦到你然后哭醒。你讨厌我,离开了,虽然一直等着这一天,还是很痛苦,脑子很乱。哪怕这样,我也不找你,如果来找你,你会回来,到那时我只剩下讨好,你也只会更讨厌我。我不想这样。”

脱去所有身份,像一只透明的鱼躺在神的掌心,把自己每一条骨骼,鼓动的心脏,血肉肺腑,垂落的尾,统统暴露在神明那双锐利的眼睛下。昏暗室内低低回响她的声音,宛如最虔诚的信徒在祈祷忏悔,许多话在此之前她绝不可能相信自己会说给牛岛听。

踏在深渊的边缘,她用甜蜜酸楚的爱语编织对方等待多年的网,细细密密地捆绑。

自始至终,牛岛都保持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除了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带起肩背起伏,没有多说一句话。他的耳朵就贴在真绪唇边,待她说到累了,长出一口气,偏头在他耳廓落下一个轻如羽毛的吻做为表白的结尾。

她躺在他身下,看着天花板映着一只飞虫击打在台灯上铺开的阴影变幻,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停下话语的同时能听到剧烈的鼓动顺着两人身体相贴处传到她耳朵里,那是属于另一个人失序的心跳,让她觉得自己太过残忍,不留余地。

过了不知多久,身上的人终于有了动静。他出了一口气,气息带着不易察觉的轻颤,缓慢地撑着手立起上身。

一滴微热的眼泪随着这个动作砸在她脸颊上,发出细细的溅落声。

牛岛的眼睛在背光下有些湿润,她吃惊地随他撑起自己的身体,抬手拭去已经滑到下颌的那滴泪,几乎是不可置信地问:“……你哭了?”

她从未见过牛岛的眼泪,此刻呆呆地看着他。刚刚好像是哭过的人也有点不好意思,绷着嘴角只花了几秒就恢复成平时那副冷淡的模样。

什么纯情高中生,听别人的表白听哭了。她沉浸在剖明心迹的那股悲壮顿时被打破,哭笑不得地捧着他的脸,柔软的唇贴上去抚慰他低垂的、湿润的眼睑。

这可能是这辈子唯一一次能看到牛岛若利的眼泪了。她心想,觉得自己应该好好珍藏这稀有的一刻。

这样怪异的氛围只持续了一分多钟,随着牛岛情绪的逐渐平息,他箍住她肩膀的手比以往都要用力,甚至带了隐约的凶狠。那一瞬间她仿佛在他身后看见了摆动的狼尾巴,闪着幽光的眼睛锁定目标,等待下一秒吞吃入腹。

—————

低头看她昏睡过去,手也松了开,他渐渐从精神集中的状态里走出来,才意识到自己太激烈,牛岛一边替她扎头发一边暗暗叹气,抱起人进了浴室清洗,换了床单和枕头,再把她抱上去穿好睡衣。之后她醒了一会儿,整个人像喝醉一般发蒙,坐在床上呆呆地看他穿着浴袍拆被套,等着他铺好被子,又缩在被里强撑着眼皮等他上来一起睡,牛岛只好放弃换睡衣的想法,直接套着浴袍上去抱住她。

他一靠近,她抓着他的袍角立刻睡着了,呼吸声绵长。

看了一会儿才想起去药箱拿药,小心翼翼地起身,拿了药水用棉签沾上她的嘴唇,一点点地涂。运动社团的人受伤是常事,所以每一位都很擅长各种小伤的治疗。牛岛换了一种药水,掀开被子,把她新换的睡衣解开擦淤肿的伤。全程被上药的人都睡得很死,只在按摩肌肉的时候酸痛得皱皱眉,哼哼两声。

即使已经上了药,但前一天和早上本就累积了很多消耗,次日真绪醒来的时候,第一次难受得下不去床,捂着被掏空的后腰哑着嗓子哼哼唧唧地喊疼。所幸牛岛早已经不生气了,他心情好到竟然容许她在床上吃东西。她忍着嘴上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