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1 / 2)

坐上新干线的软座,真绪觉得很困。

好友仁乃发来婚礼请帖时,她和牛岛已经在东京租了一套房,开始了正式的同居生活。

因为东大和早稻田大学离得很近,遵循牛岛的意见,房子租在了东大附近,好让贪睡的真绪能再多睡十几分钟,她最近特别缺觉。

两人关于留学的“冷战”(牛岛否定是冷战)风波平息的当天,真绪在雪夜溜回家和牛岛坦白,得到他的谅解后,以为这事就这样揭过去了——

直到半夜被一阵炽热的窒息感攫醒。

醒来时只看得见一片静谧的黑暗中窗帘缝隙里透进的橙黄色灯光,真绪提了一下呼吸,立刻被胸前的束缚制住,心跳因为压迫感而失序,她呛得轻咳一声,终于弄清此刻的状况。

牛岛漫长的呼吸近在耳旁,睡得很沉,下巴抵着她的肩窝,一条手臂从她颈下绕过锁住前胸,另一条环着她的腰。她习惯蜷着睡,牛岛就用自己的身体紧密地裹在她身后,而且还越裹越紧。

试着用手扒开他的手臂,没有成功,真绪又昏昏沉沉地发了一会儿呆。

窗外的风雪声早就停了。只要不是特别恶劣的天气,牛岛都会按时早起晨跑,已经吵醒他一次了,现在她并不想再吵醒他。

是做了噩梦吗,身体不舒服?也许是在东京待久了,还不适应仙台的温度,觉得冷了。

家里还备有感冒药吗?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又睡着了,再次醒来时,牛岛已经跑完步回来,在浴室洗澡了。

在被中揉了揉酸痛的,她把脸埋进被面继续睡。

本以为这种反常过两天就会结束,结果从那天晚上开始,包括搬到东京新居的每一天,她几乎每晚,都因为睡不好觉而做各种怪梦:被粗大的柔软的触手紧紧缠绕裹紧;或者是陷在紫灰色的云丛里,又或者是被一只巨大的老虎扑倒,覆着秾丽绒毛的身躯炽热沉重,压得她喘不过气,它们一点点把她埋进包围中,直到淹没她的呼吸,融为一体。

用各种办法排除变量后,她才终于确信:

不是病,不是噩梦,不是欲望,牛岛确实就是因为她的谎言及短暂的离开而没有安全感了。

那个口口声声说让她“别做傻事”的牛岛,可以潇洒地放手,即便有一些委屈,也只能通过这样的潜意识来诉说。

所以每一次想和他谈一谈睡姿问题的真绪,在碰上那双毫无自觉的坦率眼睛后,都会不由自主地泄气。

分床睡就更不可能了,两人结伴看租时,他连有两张床的小套间都不会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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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乃的婚礼要举行了,举办的地点竟然在白鸟泽校园内——毕竟是校董的孙女,这点特权还是有的。

翻开馨香的请帖,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用单身夜玩闹做借口,单独开个房间,又能好好睡一觉了。

周五,带上小行李箱坐上回仙台的新干线,没有咖啡的加持,真绪开始昏昏欲睡。

半靠在男友怀里熟练地找到舒适的角度,她刚闭上眼晴,脑袋便被盖了一顶鸭舌帽。

“你睡吧,到地方后叫你。”牛岛伸手圈住她固定好姿势,另一只手从她书包里拿出一本书,书里夹着两条丝质的书签带,蓝色的在上,红色在下,他翻开蓝色书签所在的那面慢慢读起来,列车转弯,牛岛翻到下一页,先去看了真绪用铅笔写的笔记,再移回来从第一行开始看。

阳光开始在书页上飞跃而过,牛岛转头看了一眼女友,半张脸掩在帽檐下,长发扫过他揽着的手臂,已经睡熟了。

牛岛把书扣在小桌上,随手拉下遮光帘。

唰——

“好,刚刚点到名的几位同学去准备两人三足,剩下的同学自行安排活动,下一场是团体赛记得回来报到,不要追赶不要乱走,就这样。”委员的叮嘱被混乱的人群撞得七零八落。

如洗的蓝高高地、高高地罩在天穹上,好像比平日来得更远,更空荡一些。

真绪看着天空发了会儿呆。树影里漏进阳光,晃了眼睛,在眼底留下红而模糊的斑点,像给本就混沌的大脑刺进更邪恶的指引。她垂下眼睛,摘下象征红队的红色帽子,把前发向后爬梳到头顶,再把鸭舌帽盖上。

又踌躇了一会儿,抚摸着硬实的帽檐弧度,才沿着围墙,在密集跑动的红帽、白帽群边缘,向某个方向走去。

或者说挪动更合适。白鸟泽的学生对运动极为热衷,没有参与比赛的学生们围在周边支援,哪怕是没有在应援的学生也聚集在一起玩着运动项目,在操场的每个角落都得时刻注意四周的突发状况。

可惜她心绪不宁,反应也相对迟钝了许多,途中不知多少次被踩到脚,撞到肩膀,甚至有一次还被棒球砸到耳朵。赶来道歉的是个初中部的女生,拉着她的手臂硬是要看看她耳朵的情况。真绪捂着耳朵,脚背抽痛,尴尬地笑道:“没关系的,我没有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