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照片和新闻影片来看,施特雷洛属于那类不很地道的德国小伙子,总是被冠以“焦虑的”和“多梦的”形容词,不大适合装点战时海报和杂志封面,因为生理上不够强健,甚至可以说,有些柔弱。人们尽可想象这样的情形:中学时代,体育教师一声令下,总有一个死活不跑的和一个跑得不死不活的,某个是汉·施的女朋友,某个就是汉·施。然而就是这样的青年,一个看上去能胜任作家、神父,至少是个了不起的教师,唯独不适合当兵的青年,却摘到了许多德意志军人在二十岁乃至三十岁之前够不着的星星。怪哉。难道记者常安在他头上的“超人的意志”“如火的雄心”“令人敬佩的自律”都是事实,而非一种修辞吗?

艾·舍看着自己的鞋尖告诉笔者:“他小时候,他父亲太严厉了——唉,他总是那么瘦。不过记者尽是胡说八道,他并不是机器战士,他不缺荷尔蒙,甚至有点过剩,有时候像公羊一样横冲直撞——假如您明白我意思。”

鉴于此时的话题中心,笔者不可免俗,由这个比喻进行了一番意识不良的联想。毕竟汉·施爬进窗户时湿漉漉的,艾·舍也湿漉漉的。更有来源可靠的消息称,汉·施爬进窗户时随身携有一份来自战友的大礼。该礼物以橡胶为主要原料,在成年男女才适宜进行的制造快乐活动中起到一定防护作用。足有半打,以及伙伴们的殷切嘱咐:“一个也别浪费!”

次日他带着支棱头发、酸痛脖子和其中完好的四个溜回机场,皮夹克下领带歪斜,衬衫皱如海草。假如不是受某本伤风败俗的低俗小说影响,可以归还五个。

衣服究竟遭遇了什么啊?

关于衣服的遭遇,女主人公表示无可奉告。

在笔者百般要挟劝说引诱之下,艾接了一根埃及产香烟,险些把衣袖烧出小洞才透露些许信息。“你我都是成年人,普芬尼希小姐。”(捂住脸)“当初我没什么经验。他?他可是把该死的(——)带上过床。我说的是《北xx线》。”

由于笔者碰巧深入调查过“色.情文学与中学生活”专题,对《北xx线》具有一定学术层面的了解。该书缺乏实践经验的读者极易高估男女间追逐的快乐,将其臆想得惊天动地。可以想见,正值年轻气盛的汉·施大概对女孩子的反应感到迷茫,为什么事情和书里写的截然不同——自信受挫——极度懊恼——好胜心占据上风——过犹不及,过犹不及。

此外,小说中的热恋情人连睡觉也缠绵悱恻,这点纯属虚构。汉斯发现他的姑娘睡相很可爱,她左右滚了两个来回,就把自己裹成卷饼,只露出一点鼻尖。不可爱的是,这下他不仅碰不到她,连被子都没有了。他勉强瑟缩着入睡,很快又被打断。“弗里茨!”莉泽一声尖叫,伸腿把他踢下了床。

艾信誓旦旦她做噩梦了(笔者不信),梦见前任男友弗·温出现在门口,一枪打死了汉斯。

汉斯众望所归的,崩溃了。

“我得向你坦白。”

“其实格哈德是你的儿子?”

“你在柏林听见过的夜半狗叫,那是我。”

大雨一直下到清晨。雨过之后,年轻恋人一前一后出现在餐厅,抓起几片烤面包溜了出去。在门外等顺风车时,他们又悄悄拉起了手。司机是个健谈的奥地利人,发现乘客有位女同乡,就变得过分健谈了。汉·施正襟危坐,试图用自己的存在给那人和女朋友之间筑一堵墙,生怕他吐出更多污言秽语,从此莉泽会把所有当兵的视为变态、淫棍、罪犯的三位一体。

好在平民女性对军用下流话闻所未闻,艾明显没有听懂。不过她还是悄悄问了一次汉斯:为什么他说你“蛋变蓝了?”

剩余行程里,话题风向为之一转,诡异地变成了波尔蒂·W。汉斯公然祈求上天把隔壁联队的司机换来,那人本职是屠夫,倒会做漂亮甜点。开车的朋友愤愤不平,说屠夫永远是屠夫。另一个老乡波尔蒂被他齁甜的蛋糕毁了牙,还没出禁飞期,天天蹲办公室打字呢。

汉斯和司机相视一笑。车内忽然洋溢着友谊的氛围。

艾·舍恩笑谈她学到的第一条军规:“我不由想起波尔蒂和他烧烤的吉祥物。汉斯说真有其事,司机说香飘十里,汉斯说好多人从此吃素,司机说伦敦都有居民呕吐。我追问是什么动物,话音刚落,一条狗从车前呼啸而过,一只长尾巴浣熊穷追不舍,后边是拿着扩音器的大呼小叫追兵,其中就有波尔蒂,他好像更帅了,原来浣熊就是据说葬身他腹中的吉祥物。从此我记住,德国空军全是骗子。”

说起对空军驻地最深的印象,艾想到的既不是飞机也不是工事,而是伫立在海岸边缘的高音喇叭。它们有时也会传达命令,更多时间在播送震耳欲聋的电台音乐。想要文明对话压根不可能,每个人都在咆哮。

“为——了——宣示——我国——空中——主权!”约亨·S少尉对艾大吼。他是汉·施关系亲密的长机。据他解释,让嘹亮的德国音乐笼罩海峡是绝对必要的,音乐对英国汤米的打击力量不亚于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