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如故(一)(1 / 3)

后殿,依旧是一派辉煌巍峨。

她幼时曾无数次涉足这里。

那时母妃最喜爱带她来这里放风筝,有时会遇见那个她称为父皇的人。

母妃掏出为他亲手制作的绣品,她说女儿家都要这样表达对夫君的心意。纵她已是贵妃之位亦是如此。

那人故作感动的收下,笑意不达眼底,不知道参杂几分真假,然后牵起那双为他刺绣的手,又笑着摸离颜的头。

他对她并无半点感情,连她是谁都快要忘记,却偏偏要摆出慈父姿态。

就像他明明更喜欢他的皇后,却可以毫无顾虑的废掉她,将她斥于幽宫,让母族对他助益更大的云氏来做这个位置。

时隔多年,她还是不清楚她的母妃到底对她存了几分真心实意。

但她知道,她确实想要借她那双象征吉兆的眼眸获得帝王的另眼相待。

因为对那个男人而言,亨通的国运胜过一切情爱带来的欢愉。她因为爱他,可以献上所有他想要的一切。

身在奉神殿时。前任大祭司谢陵玉曾在授课时调侃她多思、是个六根不净的圣女。

她案上正摆着一本《长阿含经》。是霍玺不知道从何处得来的。

面前,谢陵玉正喋喋不休着诸如:“意是念虑之根…...”这般的话。

离颜垂眸,看着书案上的长阿含经,嘴角弯起一抹笑意:“六根清净?”

“和尚最六根清净,索性咱们奉神殿都去剃了头做和尚吧,倒也干净。”

刚踏进屋内一步、碰巧听见的霍玺:……

突然觉得头上一凉。

回忆戛然而止。细细品味着谢陵玉的那句“意是念虑之根”,离颜如今才觉出点道理。

她对情爱虽一窍不通,但年纪尚小的时候就能一眼分别出真心还是假意。

也因此在那个年纪便有了如此多的疑惑未曾解答。

在窦漓南的一声吩咐下,穿戴整齐的内监们抬着膳桌鱼贯而出。

为首的那个拍了拍手,婢女们便抬着朱漆盒子款款而来。膳盒里全部是精美的菜肴,看便知离恕是下了不少功夫在里头。

一个异常华丽的鸿门宴。

离恕居于主位。稍低了一点的一左一右两个座位,是给他们预备的。

她和霍玺就像两只待宰的肥羊,在众人的注视下落座。

先前在奉神殿他们早就习惯了接受这样的瞻仰,又举行过大大小小的祭祀大典。因此这种目光并不足以让人不适。

只会让人好奇。离恕......他到底想干什么。

“圣女请。”

温润的声音自旁边传来。

离颜稍抬眼,望见一袭月白锦袍。

有婢女闻言,立刻为她添上一块花折鹅糕。

离恕歪坐在上首往这边瞧:“怀川,往日你总说朕这里的酒不好,今日尝尝这个。”

“流霞此名,可与之相符?”

男子身形清瘦、眸光温柔,腰间系着一块羊脂玉的玉佩,上面用古体刻着一个“裴”字。

苍陵裴家,也是首屈一指的大族。

苍陵被称为天下第一酒都,他是苍陵人士,自然有这个资格评价。

新任光禄寺卿裴怀川,近来很得离恕宠信。

此刻被点到的裴怀川不疾不徐的站起身,然后端起杯盏遥遥朝离恕的方向行了一礼,端的是温润如玉的姿态。

“是。”

倒有点前任大祭司谢陵玉的作派。

离颜如是评价道。

只是有韵无形,这体态实在称不上特别挺拔出尘,甚至还不如霍玺。

这个谢陵玉一手带大的接班人,向来看不上他的作风。于是便自成一派,不知如何摸索出这样一番少言寡语、沉默是金的脾性。

要不是先前就认识霍玺,离颜也以为他是年少登尊位,自然是要稳重老成些。

可这人十岁这样,十八这样,估计到八十也不差毫厘。

据谢陵玉所说,自己未承位之前,也出身于钟鸣鼎食之家,是个顶清雅的贵公子哥儿。

另一旁的霍玺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从小一起长大的人,几乎是瞬间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他嘴唇无声的动了动,嘱咐她。

“正经些。”

离颜轻轻弯起唇角。微微颔首,当作答应。着婢女添了一道傍林鲜,余光瞥见他也浅浅沾了一箸,她笑意更甚,烟波如潋。

膳毕。离恕本应和他们一同商量祭祀事宜,却忽然收到一封急奏。

他虽平日里吊儿郎当,但眼眸一暗的样子突然就让人想起他是这座宫殿最大的主子——离昭的皇帝。

离开之前,他还不忘遣人招待他们两位下去休息。

窦漓南甩着拂尘赔笑,不敢说其实自家圣上的原话其实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