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凤珍和宋暖搬回向阳街后，第一个来探望她们母女的是刘春霞。

她端着一碗油炸豆腐干，特地把戴了两个金戒指的左手亮出来，堂而皇之地走进了她们家。

连门都不敲，这也是向阳街的特色。找谁扯闲话，总要有个由头，最常见的就是送点吃的，借此打开话匣子。

如果你房间门是虚掩的，那就等于默认了你欢迎别人来家里拜访，像刘春霞这样的女人，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她一踏入房门，便夸张地发出了两声“哎哟”，试图挤出几滴眼泪，却未能如愿。

刘春霞开口道：“四儿，你怎么……”然而，当她注意到张凤珍不友善的脸色时，她立刻装作没看见，转变了话题。

刘春霞依旧自顾自地说：“四儿，你回来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来来来，我帮你一把，家里的两个小子能帮你扛东西，女儿也长大了，比你小两岁呢，也能帮你收拾收拾家。看这小家伙，小小的身板能做什么呀，一定累坏了吧。”

宋暖听不出这话的刀光剑影，她满以为对方真的是一片好意。

但是张凤珍迅速翻译出刘春霞的弦外之音:她刘春霞，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日子过得不知道有多好。

你当初再嫁的好,回来不过还是一条街上打滚的张四儿，只有个小丫头片子还比人家的女儿小，连做家务都不会!

张凤珍手下没停，淡淡地说:“不劳你费心，你家儿女个个都出息，我家这个不懂事，当初考市一中我就说没用，不如读职校，偏偏死小孩就考上了，除了能读书，就是个废物。”

市一中是省重点，并且在全省十所重点高中里独占鳌头，全省前一百，百分之八十都来自市一中。

市一中是省重点，全市的中学生打破头也要上一中，这件得意事被张凤珍这么一说，等于拐着弯说刘春霞家的孩子没出息。

刘春霞听出了话外音，哼了一声，想转身就走还不甘心，回头看着张亚琴穿着随意，头发凌乱地忙碌着，反倒替她有些难过，这女人落魄了还这么好强。

她把那碗豆腐干放在门口一张桌子上，伸手摸了摸宋暖的脸，那女孩一双眼睛里全是歉意，她比女儿李娜矮一个头，瘦得豆芽菜似的。

脸蛋倒是白，像剥壳的鸡蛋似的，淡淡的柳叶眉，她的眼神灵动而清澈，仿佛这早晨的露珠。小鼻子小嘴巴也显得极为标致。

那双眼睛，想必是她爸爸的遗传，张凤珍家的人一概长得是浓厚的双眼皮，三白眼。

张凤珍三白眼也不是很明显，瞳仁下面的眼白比较少，但就是这一点的下三白，在浓眉大眼的加持下， 更显英气。只是如今眼里黯淡无光，再也没有从前的神采。

“阿姨，我妈心情不好。”宋暖悄声送刘春霞出了门，不好意思的补了这么一句。

刘春霞不禁感叹这小丫头竟这般心思缜密，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沉默地离开。

张凤珍一瞧见，便气不打一处来，对宋暖大声斥责道：“你闲得慌吗？没事去跟那女人套近乎，她是什么人你知道吗？”接着，各种责备的话语如同滔滔江水般从她口中涌出，令宋暖无处可逃。

宋暖总梦想着有朝一日能成为一位沉浸在幸福中的聋子，但在丧失听力之前，她仍需面对母亲的种种抱怨与责备。

作为张凤珍的女儿，母亲的责备如同命运的枷锁，她无法逃离。

在母亲责备的言语中，宋暖默默地低下了头，仿佛一只鸵鸟，试图躲避现实。

此时，窗外忽然闪过一张少女的脸，吸引了宋暖的目光。

那少女的容颜如春日阳光般明媚，红色波点的衬衫，衬衫下摆打个结，搭配鲜蓝色的紧身牛仔裤，显得青春洋溢，而腰间挂着一大串黄灿灿的链子。

少女一脚踏实，另一脚跨上了自行车，那辆车上贴满了五颜六色的贴纸，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少女旁边，两个高个子男生围绕着少女，仿佛她那带着几分俏皮的骂人话语也如歌声般动听。

宋暖打量着这个人的装扮，那派头十足的模样，粗浓如墨的眉毛与烈焰般的红唇，令人过目难忘。

即使是隆重的校庆晚会，也未曾见过如此引人注目的浓妆艳抹。

但是，无论向阳街上妇女们对少女的满不在乎甚至有点鄙夷，但谁都看得出她是个少女，而且是个漂亮的少女。

张凤珍的冷言冷语在耳边响起：“不要学她的样子，就拿刚才来的刘春霞家的李娜来说，职高里出土匪，技校里出流氓。看看她，就是个典型的女流氓。”

在窗外，李娜轻盈地扬起手，清脆地拍了一下旁边男生的头顶。不等他发怒，她已经笑得前俯后仰。

看到她的灿烂笑容，那男生无奈之余，也不禁跟着笑了起来。

李娜笑的幅度也很大，前后一晃，曲线圆润的胸部也跟着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