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是这么说的？”

墨帝两指间夹着一枚黑色棋子，身上披着披风，久久没有落下棋子。

“是。”

隔着屏风，王庸看不清墨帝的表情，只能从这语气里揣测他的心情。御医私底下告诉他，陛下时日无多，现在要做的，除了是拿那些药材吊着他的气，其他的，便只能是哄得他高兴了。

挑选驸马，一是要有功夫傍身，二是要能记得住公主的喜好，他原本是想在第二轮比试他们的脑力，但轩儿说，武艺高强是为了保护公主，脑力对公主没什么好处，所以还是比比谁能更记住公主的喜好。

他接受了太子的提议，其实，他也是有私心的。

菡儿才是他唯一的女儿，经此一遭，他虽可能无法亲眼看到她出嫁，但大墨男子千千万，既有武功又有头脑的好儿男比比皆是，他终归还是想把更好的留给自己的女儿。

这样，就算他走了，也不用担心没人保护菡儿了。

“冯玉想要，那就照她说的去做吧。”

这毕竟也是她的姻缘，虽然要让几个儿郎比制作姜糖实在是古怪了些，从未进过厨房从未动过手的墨帝不能理解，但也表示尊重，冯玉定是有自己的考量。那他身为天子，区区一个小愿望，自然是会应允的。

等此事一了，轩儿和青儿也班师回朝，他也就没什么好放不下了。

唯一不舍的，便是不能再亲眼看到大墨的光明未来。不过，万代江山，日月可昭，他就算是在九泉之下，也可以有脸面去面对那些为了建立大墨赴死的英魂们。

“是，那陛下好好歇息，奴才这就下去安排。”

回来复命的路上见到了御医，才知道陛下已经服了药，只等他回去知会一声，便得让陛下好好休息。最近宫中无事，陛下歇了，他便只管带人在外边候着，乐得清闲。稍稍等了一会儿，听见他轻微地“嗯”了一声，王庸这才奉上参茶，告退了。

……

“青儿，”虞妃眼眶通红，好像一夕之间就憔悴了，她伸手，指腹轻轻抚摸墨慕青的脸，眼睛一寸一寸地描绘他的俊颜，她的青儿，是天底下最好看的男儿了，“母妃背后早已没了母家势力，你外祖父……至今还在牢狱中。青儿，你自幼便聪明伶俐，母妃对你有信心。只是……”

虞妃捏了捏手中的帕子，又去抓他的衣袖，忍不住担忧：“只是那群山匪不是好惹的，你一定要万分小心，千万不要受伤。”

回望她这一生，幼时靠父皇和皇兄的照顾，才刚及笄就碰到国破，遇到了墨帝，靠着他的宠爱一路晋升到贵妃，得以在后宫横行霸道多年。如今青儿长大了，墨帝却是命不久矣，她的依靠，便也逐渐成为了儿子。

他若是出了什么事，她也会跟着一起去的。

“母妃放心，”感受到虞妃的没有安全感，墨慕青心底一软，他又何尝能放心得下母妃？可男子志在四方，不该拘泥于这小小后宫，咽下满腔酸涩，墨慕青故作轻松地笑笑，“待儿子在外立了大功，回来给您争脸面。”

“以你的聪明才智，母妃相信你一定可以为陛下分忧解难。可是青儿，母妃不需要你在外建立伟业，母妃所求，皆是你能平安顺遂。”有墨后和她的母家势力在，青儿想要走到那个位置，实在是太难。

与其去争那个没多少胜算的位置惹得一身伤，倒不如平平安安地度过一生。墨帝的位子，世人羡慕，但每日担惊受怕，于她，于青儿，都没有多少意义。

“儿臣所愿，也是母妃在宫中能够顺遂一生，”墨慕青听懂了虞妃的言外之意，身上的重担好似在此刻都消失，他终于可以畅快自在地活着，“待儿臣归来，便与母妃，不再分离了。”

从此，天高海阔，唯有生死，能将他们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