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慕青是后半夜被疼醒的，那种痛好像深入了五脏六腑，让他喘不过气。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虞妃熟睡中的脸，她睡前大概哭过，眼睛红肿，核桃似的，看着就让人心疼。

是他不孝，让母妃为他担心难过至此。

本想起来劝她回去歇息，可刚一动，墨慕青本就没多少血色的脸顿时变得惨白。

他的腿，为什么没有知觉了？

忍着身上的疼痛，墨慕青伸手拍打自己的腿，不一会儿，动作就从拍打变成了捶打。

他的动作惊醒了虞妃，虞妃茫然地坐起身子，一见他这样，马上意识到他是猜到了，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差点又要掉下来，但被她生生忍住了。她抬手去抱住他，声音哽咽：“没事了青儿，没事了，我们还活着，都还活着。”

她今年才三十多岁，却也历经了家国破碎，亲人流放离世，自入宫起便独得圣宠多年，生下皇嗣。可回望此生，见到了青儿浑身是血被抬回来的模样，她现在只觉得，活着就好。

可青儿被害成这样，她实在是憋不下这口气，此事，与东宫那位定然逃脱不了干系，她也一定要寻个机会为青儿和自己讨回公道！

“母妃，儿臣的腿，儿臣的腿！”墨慕青早已泪流满面，少年人哭倒在虞妃怀里，险些崩溃。

他自小便要强，外祖父的牢狱生活，他看在眼里，承载着母妃的希望，他知道，母妃想争，无非是想为前朝争一争，为当年那个禹国无忧无虑的小公主争一争。

可现在，他的腿没了知觉，以后便只能成为一个废人。回宫的路上他竟还奢望能够护住母妃，护住文儿，如今看来，他能不成为他们的累赘，便已是得了上天眷顾。

他的骄傲，此刻便碾得粉碎。

“皇兄……”

墨曼文怯生生地开口叫了一声，只露一个小脑袋，不敢进来。他打小便由虞妃娘娘养大，虞妃娘娘待他，有养育之恩，所以他与四皇兄也格外要好。

皇兄待他也好，温温柔柔的，说起话轻声细语，他功课出了错，皇兄也从不生气，一遍一遍耐心教他，比太傅还好。

所以听说皇兄出了事，他也睡不着，悄悄遛过来看他。怕打扰了虞妃娘娘歇息，他只好守在门口。

知道皇兄醒了，他便想进来看看他和他说说话，他以前蹴鞠的时候也摔过腿，是皇兄把他一路抱回宫的。那时他都疼得吃不下饭，皇兄现在，一定更疼。

可一进门看见他哭成那样，墨曼文心里，还是有些冲击的。

“文儿来了，”虞妃快速背过身去擦擦脸，确保不会失态才重新转回来，笑容依旧温婉，朝他招手，“快来，陪你皇兄坐坐。”

“是，”墨曼文走过去，没有坐，只是一个劲地盯着墨慕青看，“皇兄，疼吗？”

墨慕青止住眼泪，刚要说话，嘴里就被墨曼文塞了块什么，还没等反应过来，舌尖便传来了一丝香甜，从唇舌间直往心里去。

“皇兄，你说过，难过的时候吃些甜的便会心情好。这是乳娘特地给我带的酥糖，可甜了，我一直给你留着。你吃了，就不会那么疼了。”

这酥糖，是乳娘去宫外的铺子给他带的，他想着皇兄，便一直留着。只是没想到，竟会在这情况下让他吃到。

“文儿乖，皇兄不疼，”身上和心理双重疼痛让墨慕青痛不欲生，但在兄弟面前，他还是努力地笑笑，也不管是不是笑得比哭还难看，“这酥糖真甜，皇兄吃了，一点也不觉得苦了。等皇兄好些了，就带文儿出宫玩，好不好？”

“好，文儿等着皇兄。”皇兄，一定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