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和黑羽快斗说话，但不只是在和黑羽快斗说话。

黑羽快斗盘腿，有些迟疑，“老爸是在说……”

在说啄木鸟事件？

这几段话的意思很明显：你在发现凶手时，鼓起勇气阻止了凶手，却还是没有阻止成功，命案依然发生，你很自责，认为是自己的错。

提到‘发现凶手并阻止，却阻止失败’，黑羽快斗只能想起那片落满大雪的森林和救助站的站长。

白水没有说话。

磁带转动着，继续播出黑羽盗一过于温和的声音，“面对穷凶极恶的凶手，就连看一眼都需要鼓起勇气，你们明明只是孩子，却可以毫不犹豫地选择挺身而出，为了保护他人而拼搏。”

“我很为你们骄傲，为你们有挺身而出保护他人的勇气而骄傲，快斗。”

八年前，黑羽快斗和白水真的是小孩子。

于是，哪怕是计算了时间，确认在八年后、在

“世事总是事与愿违的，”他道，“你们只是小孩子，能够阻止一次凶手、是令人庆幸的奇迹，能够阻止两次凶手、是令人赞叹的奇迹，能够阻止三次、四次、五次……”

“总有一次会失败。”

“人类需要勇气，身为父亲，我会为你们有挺身而出保护他人的勇气而骄傲，但是，我还希望你们能有接受失败的勇气，有在保护他人之余、保护一下自己的勇气。”

“更希望，你们有不苛责自己的勇气。”

黑羽快斗动了动，耳观鼻、鼻观心地看着录音机，假装自己没有在聚精会神地注意白水的反应。

白水没有说话。

录音声继续流淌着，却没有人类说话的声音，只有轻微的刺啦声。

沉默在蔓延，从八年前蔓延到八年后，又从八年后蔓延回八年前。

过了片刻，黑羽盗一认输，率先出声，他无奈地失笑，“你们从小就有主见，我推测哪怕过了八年，你们也没有任何改变。”

“现在，大概一个在不赞同，倔强地不肯说话，不肯表露情绪，不肯认输。一个在认为和自己无关，假装若无其事、其实全身心都在注意另一个的反应吧？”

黑羽快斗：“……”

怎么这也可以预判，你礼貌吗！

不过预判有一点点的错误，‘不肯表露情绪’其实已经是在表露情绪了。

白水还是没有说话，安静到像是根本不存在一样。

“对家长来说，格外聪颖的孩子是一个难题，”黑羽盗一道，“不折不扣的难题。”

“怕你们想不开，又怕你们想开了，怕你们知道某些事，又怕你们不知道某些事。”

他叹气，“不过，对你们来说，我也是个难题吧？”

“比如说……潘多拉，嗯？”

黑羽盗一的语气还是温和的，还是对小孩子的态度。

黑羽快斗却条件反射地激灵了一下，“老爸生气了！”

知父莫若子。

黑羽千影生气起来的时候很明显，眉头会倒竖，身后会冒出汹涌的火焰，也会抄起扫把藤条之类的东西打孩子。

但黑羽盗一不一样。

他生气的时候，不是直接打孩子，而是拐弯抹角打孩子，给予孩子心灵重击。

“你们的计划很成功，”黑羽盗一不紧不慢道，“口才也很好，真的从那位魔女手中要回了宝石。”

“胆子更是双倍的，居然真的敢动潘多拉。”

“哦豁，”黑羽快斗反应了一下，“潘多拉是我们干的，老爸也是事后才知道的！”

“那后果……”

如果从一开始，黑羽盗一就了解并知情，那黑羽快斗有些无所谓，反正有人把关，说明他可以承受得起代价。

黑羽盗一：“你知道后果吗？”

他温和的语气褪去，再次严厉起来，“潘多拉是命运之石，追逐耀眼的灵魂是本能。”

“把自己当诱饵，让两个世界不可逆转的融合转化为自己和潘多拉的融合，能够想出这个计划，你们真是异想天开。”

“把这个计划落实，更是胆大包天。”

在面对孩子的时候，哪怕是最理智的大人也会有动怒的时候，尤其是胆大包天敢想敢做还在真的成功了的孩子。

白水终于有了反应，“‘自己和潘多拉的融合’？”

他关注重点，“是我，还是我们？”

潘多拉的本能是追逐耀眼的灵魂，那么，‘融合’是指他自己的灵魂和潘多拉融合，还是指黑羽快斗的这具身体和潘多拉融合，他们两个和潘多拉融合？

白水希望是前者。

黑羽快斗在椅子上翻了一下，连忙手忙脚乱地伸手摁住桌子，“等等，和潘多拉融合？”

他同样迅速地关注重点，“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