坍塌荡然无存，但在靠近的瞬间又散发着炙热灼人的温度。

两人静坐在火堆前，噼啪地火星小心蹦裂着，不大不小的声音铺织黑夜的温暖，一时竟叫人忘了正身处维谷。

此刻火焰的跃动又如同心跳的频率，在这深不见指的黑夜里，这一束光是熊熊火海蔓延至整个天空。像是不可见的指引，听不清的呼唤，一种道不明悄然萌发的情愫······

范淮的视线从面前的火堆又缓缓移至薛长平身上，随即敛眸眼底藏起笑意。

当初在渃水城的小姑娘确实是一点都没有变，或许在他所不知道的，她的曾经过往里，她遭遇过无数的事情，诸如很多的不痛快，不公平，但是她所想和所作所为一直都是她，不论在他看得见或看不见的地方，她从来都不曾向谁低过头，即便如今拥有了高不可攀的身份，内心仍未改变。

范淮开口打趣：“没想到表妹竟是这么善良的人——”

薛长平本来说话还有些正经，听到范淮的评价忽地大笑起来：“善良？表哥若是这么觉得，那就是还不了解我。”

范淮被这声大笑弄得确实有些不太明白，眼里夹杂着不解看向薛长平。

薛长平似乎回忆起曾经的事情，也或许是今夜，天地为席，只有她与范淮二人才难得坦白说多了些，耐心道：“掌柜的曾和我说过，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那时候我以为‘穷’和‘达’是你口袋里没钱和有钱的区别，后来我才知道并非如此。”

“而是说一个人是否有这般助人的心境和能力的意思。当初掌柜的很穷，非常穷，在我遇到他们的时候，他们住在边境上本就缺衣少粮，按掌柜的所说应当独善其身，却最终收留下了我。本来客栈里三个人就吃不饱，却还要多一个人的口粮。所以我曾经就问过掌柜的这个问题。”

“你知道掌柜的怎么说的么？”薛长平举起手中拨弄火堆焦黑的树杈，神色神秘。

“他说——看似我们吃不起饭，多你一个就要多口粮，但是这客栈里有了你，也是个宝。”薛长平像是说到了什么高兴的地方，范淮鲜少见她笑得咧开嘴，整个眼睛都弯成月牙的模样。

“你在这客栈里就是我们客栈的活招牌，客人自然觉得有娃娃的客栈住的更像家，你每回扎着两个小丸子在客堂里来回奔走又是给我送水，又是给我垂肩，嘴巴又甜又能干。那些家伙别提有多羡慕——我也心里高兴得不行，这可非以钱财和饱食衡量得了的。”

“我到现在都记得掌柜的和我说这话的时候脸上那得意的小表情。”薛长平不由自主笑了几声，又正了正神色继续道，

“很多事情，非一面以衡之，当你善念起时，自当心满意足。而很多事情，看似过往不可追，将来不可求。而正是现在的境况和作为，决定了过往之事是否称心，也为将来之事作下铺垫。”

范淮听罢感叹： “张老是大智慧。”

薛长平笑道：“我不过说了他其中一面，他虽给我讲过很多东西，却从未要求过我将来必须作成什么事，也从未强求过我做什么‘成材’之功，他只对我提过一件事，就是不可存‘纯恶’。”

范淮偏头： “纯恶？”

薛长平点头：“纯粹的害人之心。此心生于嫉妒，生于不满，生于欲望，而作损人利己，伤天害理，谋财害命之事。”

范淮点头，但是听了薛长平说了这一段，笑问：“那究竟什么事可做什么不可做，张老同你清楚说过没有？”

薛长平摇摇头：“掌柜的做人做事有他自己的准则，四娘亦是，我亦是。我们虽是一家，但行事风格并不完全一致。”

范淮问道： “那你的准则是什么？”

薛长平依序伸出三根手指，神色郑重，张唇缓缓道：

“第一，我非好人。第二，我不会主动招惹别人。第三，若有余力，我会朝别人伸出援手。”

“余下所有，无所禁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