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忠犬暗卫(八)(1 / 1)

云晓雾心下暗叹连千帆傻。

苦心?她可没什么良苦用心,她是蛇蝎心肠。

云晓雾知道自己绝对算不上什么好人,恶劣又偏执,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她私心里希望连千帆不曾背叛,理智又告诉她该当断则断。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不管连千帆实际上有没有背叛,他同丞相有血缘关系这一条就足够云晓雾同连千帆划清界限。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云晓雾也不能拿自己去赌。

可也许是因为慧极必伤,云晓雾这半生难得真心也难得快意。

因为自己母亲的经历,云晓雾对所谓真心虽说不上嗤之以鼻也可称是敬而远之的。她不愿意为了可能虚假的情意飞蛾扑火,连赌一下都不肯。

然而,胜率百分百的赌局就不叫赌局了。云晓雾对自己有足够的把握,一切都在计划内,除了连千帆的身世。

一个该死的,让她近乎满盘皆输的意外。

她该放弃的。

可是不甘心。

明明先遇上连千帆的是她云晓雾不是什么丞相,是她把连千帆从井中带出,是她一手把当年软弱可欺的少年雕琢出如今的风华……

凭什么一句血浓于水就能摘走她的果实 ?这个人原该从生到死完完整整都是她的。

云晓雾不甘心,所以近乎报复地对待连千帆,似乎看见他痛苦的模样心上的不甘与怨怼才能疏解几分。

然而连千帆到底是云晓雾曾经放在心上的人,他没做错什么,只是他们没有缘分。

背叛也好忠诚也罢,她都放他自由。

许是命中注定,她这样的人,活该六亲情绝,寡亲缘情缘。

云晓雾理清思绪后冲连千帆笑了一下,不似从前完美得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显而易见的勉强,“你回去吧。”

“殿下?”连千帆停下夹菜的动作,不敢置信地望向云晓雾,“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殿下您说,我改,我都改。”他不敢说什么别不要我的话,从前不敢,现在也不敢。

殿下的命令他只有听从的份,她让他去丞相府他就去,但她没说过不能回来找她,那连千帆自然逮着机会就要回来的。可他这次敏锐地感觉,殿下不想要他了。

他护了十余年的殿下不需要他了。

殿下骗人,明明说过有草垛子给他睡的,结果还是要赶他走。

狗是不能离开主人的,无主的野狗尚可挣出一条生路,弃犬便只剩死路。

“不用回来了。”最后的宣判终于落下,连千帆咬着牙应是,眼圈红了也等不到人心疼,不是他话少几句殿下就会问他是不是心绪不佳的时候了。

殿下不要他了,没有人会在意他的心情了。

出了农舍门,连千帆在角落里蜷成一团,不肯再挪动一步。

他不是不听话,他只是走不动了。

他就只能走到这里了,殿下看不见,就不算他不听话,他只是正在执行她的指令。

夜晚的雨比白日更凉,飘飘洒洒的雨丝落在身上一开始不痛不痒,随着夜色深沉时间流逝却仿佛能夺走身上所有的温度。

连千帆又不肯让暗处的人援手,纵然他底子好淋了一夜的雨也不免染上风寒。

昏昏沉沉间,他似乎听见了殿下的叹息。

是因为他不听话吗?

“殿下,求您……”他似乎没有力气把话说完,却依然执拗地不肯挪动分毫。

丞相府上的人不敢硬来,云晓雾便上前抱起连千帆,放在早准备好的轿子上。

连千帆本来惊惶的模样在云晓雾碰到他的瞬间便舒展开来,肉眼可见地宁静平和,仿佛惴惴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明明还不清醒,连千帆依然乖巧地找了个方便云晓雾抱着的姿势,尽量减少她的麻烦。

只是云晓雾把人放下后,连千帆拽住了她的袖口,力道不大,只是不容忽视。

如果云晓雾说一声放开或者稍微用点力气其实是很容易脱身的,可她撕下了那片衣角。

云晓雾对丞相管家嘱咐完“他有点低烧,你们上点心”便转身离开,步履匆匆仿佛毫不留连。

连千帆醒来时看见室内映着家诫的屏风,只以为是丞相把自己带了回来。

想到殿下说过不能回去,连千帆的眼睛又红了,吓坏了守在一旁的小厮,“公子?”

连千帆闷闷道:“你出去吧。”

小厮不敢刺激他,慌忙下去禀报情况。

连千帆掌中的布料沁了汗水却仍旧柔软细腻,上好的丝绸经得住这点磋磨。

他盯着那块月白色的布料看了半晌,方敢确定那点模糊的记忆不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