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远比语言坦诚，将想法记录在纸上的过程本身就是一种对心绪的剖白。

连千帆可以嘴硬，手下的笔却很难不诚实。

甚至在落笔前连千帆就不得不承认他其实喜欢上了云晓雾。

不是云晓雾暗恋连千帆，是连千帆暗恋云晓雾。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于是以往驾轻就熟信手拈来的题目逐渐变得面目模糊，那些符号数字机械地从眼底划过，却无法进入脑海，留不下一点印象。

明明手上拿着笔，眼睛看着题，脑海里却只有没有两个字反反复复回荡。

是现在没有，不是将来也没有。既然现在没有，自然就还有机会。

连千帆分心地厉害，头一次没写完作业，他同课代表打了声招呼后便有些神思不属，班主任还关切地问了句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

连千帆摇摇头，“没有。”话出口连自己都不由失笑，他怕是魔怔了。

他偏头看向云晓雾的方向，视线却停留在窗外的绿竹上，只眼角余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心上人。

帆哥喜欢竹子，谁都知道。毕竟有事没事都得看上两眼，估计同写下“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的人很有共鸣。

但醉翁之意不在酒，以前连千帆有意无意看向云晓雾更多是出于对竞争对手的关注，或许掺杂了几分在意却难以言明，如今杂了缱绻的情思，就更难以言说。只推说眼睛累了需要舒缓放松，窗外绿竹正好，一时看呆了，忘了时间。

这种话是很容易传开的，学霸没什么异于常人的举动尚且有人不辞辛劳去杜撰，何况他本人现身说法特立独行。

都传开了，传到云晓雾耳朵里自然也正常。她偏头看了看右边的竹子，不太明白一个敏锐细腻到能盯着竹子发呆的人语文何以与自己相差甚远。

毕竟祖父不止一次说她不懂得感受，感受风过竹海，天动万象。她能从诗文里看到作者的坚韧不屈，但在现实里，她看竹子就只是竹子。

云晓雾注定无法成为祖父满意的学生，连千帆倒是很有希望。

能盯着竹子看半天的人肯定也能陪祖父聊上半天相关感想，不像她准备好一堆腹稿，结果祖父一句说实话她就统统没用上，只说了一句没感觉，把人气得吹胡子瞪眼。

云晓雾不会撒谎，至少是不习惯。所以她学会了用“嗯”应付一切，并且用得很好。但这招用在不太喜欢的同学身上也就罢了，用在德高望重的长辈身上……那也太失礼了，云晓雾做不来。

思绪回到当下，视线中央的那抹翠色尽收眼底，心底却只有她认真学习的侧脸。

连千帆不会搭讪，也不懂怎么追求女孩子，除了讨论题目居然想不到第二种搭话的方式。但一般的题目不必要讨论，连千帆特意买了本云集偏题怪题的教辅，打算声东击西。

偏数学老师见了，劝他不必剑走偏锋，不要把精力过多放在过偏的题目上。连千帆只好悻悻应了，不得不接受“出师未捷身先死”的结果。

更大的打击还在后面，他们自由活动的时间莫名就讨论起早恋的话题，连千帆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直接看向云晓雾。后者微微停顿片刻，“我不反对早恋，”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后一句就如晴空霹雳紧随而至，“但我自己不会早恋。”

自然会有人好奇原因，甚至有人调侃，“ 不带这样的，学霸自己不早恋鼓励别人早恋。”

因为是很明显的玩笑语气，并不掺杂恶意，云晓雾便也没有计较，只是解释道：“我不反对只是因为我觉得每个人的选择都要被尊重，喜欢一个人又不是错，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也是很幸运的事，我有什么好反对的，也轮不到我来反对。至于我不早恋，那是因为我不相信自己的自制力，心绪轻易为另一个人牵动的时候我自认很难专心学习。感情这方面，我自己也不是很着急。”

八卦的人总是喜欢刨根问底，“那晓雾万一在中学阶段遇到了自己喜欢的人呢？还是选择放弃吗？”

云晓雾眨眨眼，“那就顺其自然吧，这种事提前做打算大概也没用，我也不知道我的理性有没有这么强大。”

或许是巧合，她说完这句话正好同连千帆对视，面上淡定地移开视线心跳却鼓噪地厉害。

只是巧合，只是看到帅哥的自然反应，只是出于人类对美的天然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