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池春水潋带彩6(1 / 2)

“俞小姐,今天晚上,无论是这酒,还是这菜,你都没有怎么动过,你可是看不起我?”杜怀声声音温润,可能是由于他唱戏的缘故,那语调之间总有一种勾缠的韵味。

梅殊有些尴尬了,她笑了笑:“杜先生误会了,我只是不擅长饮酒。”

“是吗?”杜怀声拿起酒杯,替自己倒了一杯,随后他端着那酒递到梅殊面前,酒杯里酒液清澈,他的手指泛白微冷,“那我若是请你喝这一杯,只这一杯,你可愿意?”

梅殊看着他递过来的酒杯,她心头开始不爽,这逼什么意思,如果她没看错的话,这酒杯应该是他喝过的吧,他让她喝他的酒杯,这是要干嘛?

梅殊选择了拒绝,她伸手推拒:“不了……”

杜怀声笑了,他似乎也料到了梅殊这般反应,兀自收回了手,他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酒色浸泡他的嘴唇,使他的唇色更深红了一些,显得他的肤色越发白皙,他看着梅殊,眉眼之间有种雾蒙蒙的如画感,一如江南的烟雨。

梅殊拨了拨自己披肩上的珍珠穗子,不敢去看他那勾人的妖精式样。

两个人沉默着,杜怀声兀自喝酒,梅殊盘磨着自己披肩的穗子,心里琢磨着俞泽怎么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她有些坐不下去了,毕竟她和杜怀声真的无话可说。

杜怀声又喝了几杯,他的眼里带上些许水色,看着梅殊的眼神似乎似乎有水汽盈润:“俞小姐,真的不喝点么?”

梅殊摇头:“我不喝酒。”

杜怀声点头,自顾自地絮叨起来:“不知道俞泽有没有同你说过,我和他是如何认识的。”

这个梅殊自然知道,俞泽受俞卿的指派,北上去卖茶叶,被合作商拉去喝酒看戏,然后遇见了杜怀声,一见便迷了眼,二见入了心,之后便时时光顾,同杜怀声做了好友。北平事乱以后,军阀倒台,杜怀声就跟着俞泽来了卫南城,开启他悲催的一生。

不过心里知道,嘴上却是不能说的,于是梅殊摇头:“不知。”

“我同俞泽,互为好友,又道知己,可是在我心里,他对我,却是不了解的。”杜怀声笑饮下一杯酒,他看着自己手里的空酒杯,“他道我爱唱戏,爱戏如命,却不知道在我心里,若我有其他活法,我是绝不愿唱戏的。”

“幼时为乞儿,朝不保夕,艰难度日,连自己明日有没有命可活都不知道,只想着若有人给我口饭吃,我就算给出自己的命也好。后来遇见了师傅,他见我根骨样貌好,于是收了我做徒弟,我跟着他唱戏,一唱就是十几年,从那北平,如今唱到卫南,可能我这一生,都脱不下这戏服了。”

梅殊听见他对自己说这些,心里有些讶异,她看着杜怀声,明媚的眉眼柔和了一些:“所以你是不喜欢唱戏的?”

“也不是,”杜怀声摇头,他看着梅殊,眼眸格外深沉,“我说我不想唱戏,是我不想为了活着而唱戏。可若是让我不唱戏,我只怕也没命可活了。”

梅殊不理解他那种复杂情感,她只是浅浅地笑了起来:“杜先生,你是不是喝醉了?”

杜怀声看着她的眉眼,他摇头,笑容苦涩:“或许吧……”他伸出手指,莫名的,他很想触碰她那双漂亮的眼睛,很亮,很暖,惊艳,是他从来不曾遇见过的纯粹。

只是他刚刚伸出手不久,房间门就被推开了,俞泽推门而入,神色有些复杂地看了一眼梅殊,然后又看向杜怀声,他沉默了片刻,随后才开口道:“姐,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梅殊点头,她起身:“走吧。”

杜怀声看着她纤细的紫色身影离开,眼神也黯然了下去,他转头拿起酒杯,替自己倒了一杯。

“杜先生,”临走前,梅殊似是想是什么,回头看向他,她笑容温柔,“虽然我不懂戏,可是听你唱戏,我觉得很喜欢,你不用妄自菲薄,这卫南城里,你的戏,一定会大放异彩的。”

杜怀声听见她的话,他转头看向她,他的手捏紧酒杯,脸上露出缓缓露出笑容,眼神似乎亮了很多。梅殊看他似乎是真的高兴起来了,这才转身离开。

俞泽走在后面,他看了一眼杜怀声,随后又追上梅殊,好奇开口:“姐,你和怀声聊什么了?”

“没什么,”梅殊说,“只是聊了一会儿家常。杜先生人很不错,戏也很好,以后或许我可以来经常光顾。”

俞泽闻言,也高兴了起来:“那好,姐,以后我常带你来。”

“不要叫邱宇棠。”梅殊补充道。

提起邱宇棠,俞泽的笑容暗了一下,随后他点头:“一定不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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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些日子,杜怀声果然在这卫南城里名声大噪,去彩衣堂听戏的人日日满座,那三层的茶楼坐了个满满当当,一天的盈利更是暴涨。

此时已经是秋天,卫南城里的梧桐树叶开始变黄,坠落,如同翻飞的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