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是甲乙丙丁中最末尾的，按照人类社会的意思，丁就是最底层。

商陆收起青铜牌，她不会在意自己为何被定义为炉鼎中最低一级的。

对她而言，所有事物都一样，没什么高低好坏之分。

因为事物是变化的，今天是好的，兴许明天就会变坏。

分不分都一样，迟早都会变。

站在柜台里的老翁慢慢悠悠来了句：“在桎庭，女性腰围超过十七寸，大腿围度超过十三寸就属于肥胖，难怪你会定为丁级炉鼎。”

老翁喉咙里哼笑了两声，发黄的眼珠里一闪而过的嘲讽，也不知是嘲讽商陆“胖”，还是嘲讽别的。

商陆不知道该如何接老翁的话，于是就干脆不和他说话了。

只是礼节性的朝他微微颔首，算打过招呼。

老翁也并没有想和商陆说话的意思，他在随便闲扯了这些话后，转而和修士聊起了天。

老翁不像老妇人那样对修士一直卑躬屈膝，战战兢兢。

他在对修士行礼后，胳膊肘就支在柜面，姿态松散。

树皮似的手拍着皱巴巴的嘴打了个哈欠，芭蕉扇敲了敲柜面上铺开的邸报。

而在一旁绞尽脑汁的老妇人在看到商陆的第一眼，眼睛就发光。

她迈着小碎步，牛肉干似的佝偻身子走到商陆跟前，变了形的手指狠狠朝商陆的屁股上一揪。

商陆很不适应这位老妇人的独特打招呼方式，她侧过身子躲开了她。

“嘶！”

老妇人仿佛意犹未尽，她又看向商陆圆鼓鼓的胸脯，开口道：“姑娘，又胖又丑不要紧，来给我儿子做妾吧！只要给我们家生三个儿子，我就让我儿子把那个不能生养的母鸡休了，把你扶正！”

商陆注视着老妇人，一言不发。

因为她觉得，无论她如何指出老妇人言语中的不礼貌，老妇人的耳朵里都听不进去。

既然听不进去，她又何必多费口舌去说呢。

而与老翁谈话的修士停止了交谈，皱着眉看向老妇人：“桎庭有规矩，男子只能有一妻，你这是公然挑战庭主的权威。”

老妇人被这句话吓得脸色惨白，她刚才只顾着激动了，觉得这个女孩虽然很肥，很丑，是个低贱的丁级炉鼎，但这种身材该说不是，最适合生养，尤其是生儿子。

她一时激动，竟然将规矩给抛之脑后。

眼下修士冷脸提醒，吓得她抖如筛糠，牙齿都打了哆嗦：“我，我错了大人……只是我家那个不争气的儿媳妇这么多年来，肚子都没动静。你说买只母鸡，母鸡都能下蛋，我们花了那么多彩礼娶她，她连个孩子都生不了……”

修士皱着的眉头更加深刻了，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赶紧走人。”

老妇人欲言又止，离开之前，又恋恋不舍看了眼商陆，这才低着头离开书阁。

“这个月的安神香销量如何？”老妇人走后，修士的脸色明显好了很多，他转身问老翁。

老翁嚅着皱到一起的嘴巴，咂自己的腮腔，发出奇怪的声音。

他打开蓬松发皱的牛皮册子，统计了一下，说：“比上个月增长了三成。”

修士垂下眼帘，眼底一片灰暗。

商陆就站在不远处，她观察着这位修士与咂腮帮子的老翁。

“一个月卖不掉一百本书，却能卖掉一万支安神香，哼哼。”老翁似乎很喜欢用鼻腔发出“哼哼”声。

他将册子合上，拿起旁边小巧精致的紫砂壶，在壶嘴一嘬，松弛发皱的腮帮子直接塌了进去。

他嘬了两下，抿着嘴放下紫砂壶，很明显，紫砂壶里没茶水了。

他嘬了一嘴空气。

“记得你小的时候，安神香的销量可远远没有书高。”老翁胳膊肘继续支棱在柜面，藏在柜台里侧的腿随意绷直拉伸了几下，又说，“看书多麻烦，又要思考，有时候还读不懂，读得憋屈，费神费力。只要买了安神香点燃，连接千梦网，就可以看到自己想要看的任何内容，而且都是画面式的，不用动脑思考。即便大部分内容把黑的说成白，白的说成黑的，也无关紧要。人们根本懒得去追寻真相，只要能直接获得快乐与爽感就行了。”

修士紧紧握着刀柄，骨节有些发白。

他垂眸良久，抬头道：“你是在贬低庭主推广的安神香？”

老翁哼哼了两声，摸不着头脑来了句：“老夫活了很久。”

修士不明白老翁的意思，也不去在意老翁的答非所问，他看了眼外面，落日将大地晕染成橙色。

就撩起长袍，跨过门槛离开了。

商陆依旧站在原地，老翁瞥了她一眼，指头放在紫砂壶旁边的柜面敲了敲：“酉时快到了，你还不准备准备回家？难道想加班不成？”

商陆问：“加班是什么意思？”

老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