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刀(1 / 3)

汽车在暗夜中缓缓行驶,车内昏暗,偶有路灯闪过,照亮男人的冷峻侧颜和女人的洁白头纱。

副将于良坐在副驾,心下惴惴,司机许卫一路都在向他使眼色,示意他问问车到底要开往哪里——毕竟这已经是他们围着中心城区绕的第三圈了。

按常理肯定是去殡仪馆,但青城殡仪馆已经被炸得七零八落,就算没有被炸,于良心里也清楚,目下的情形,殡仪馆是绝对不能去的,去了他和许卫就等着先进焚化炉。

他偷偷看一眼后视镜,苏暮远盯着死去的女人一动不动,仿佛也成了一个死人。

他暗暗叹气,收回目光,对许卫回了一个眼神,示意他继续绕圈。

很早以前于良就知道,他家少将军过不了这个女人的关,这个女人也逃不掉他家少将军的手掌心,但他没想到会是今天这般过不了逃不掉。

这个女人实在够狠,他家少将军也实在够疯。

只是一直这样绕圈下去,车总会有停下的那一刻,尸体总会有腐烂的那一天。

于良在脑海里将青城中心城区适合存放尸体的地方想了一圈,试探着开口:“少将……”

“去元尊陵墓。”苏暮远的声音幽幽传来,于良听得心头一颤,身上立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是。”许卫利落应下,于良也不再吱声。

元尊陵墓是六千年前岱国历史上第一位掌国太后元尊的陵墓,号称“山国第一陵墓”,建于陵墓之上的岱国历史博物馆被山国和代国共同誉为“国宝”,三年战争期间,代国空军对青城实施过多次空袭,这座陵墓是重点禁袭地标。

最关键的是,陵墓深入地下五百米,墓室百余间,寒凉干燥,元尊太后的尸身历经六千年而不腐,没有比这更适合存放尸骨的地方。

车很快在元尊陵墓前停下,苏暮远下车,回头将“钟小月”抱出来,眼前的博物馆沉伏如一座巨大的墓碑,月色下,凄怆恢弘。

五年前与钟小月第一次来这里的情形仿佛就在眼前,那时的他不会知道,有一天他们会这样再次踏入这个陵墓。

苏暮远抱着“钟小月”沿着阶梯一步步往下,甬道的风从地底下吹来,“钟小月”头上的白纱被掀起,昏暗中她的面色不再惨白,紧闭双眼仿佛只是安然沉睡。

“小月。”苏暮远情不自禁停下脚步唤了一声。

往下无限蜿蜒的甬道传来嗡嗡回响,“钟小月”没有回应。

于良打了个寒颤,快走两步跟上,将白纱重新盖好。

苏暮远闭了闭眼,抬脚继续往下走。

越往下走空气越寒冷,脚步声、呼吸声和回声相互交杂,愈加显得四周空灵静谧。

到了最底层,苏暮远选了一间空旷墓室,墓室正中有一张白玉石台,苏暮远将“钟小月”放置在石台上,低头替她整理衣裙和头纱。

“你回去吧。”苏暮远对于良道。

“我在这里陪您。”

“不用。”苏暮远头也没抬。

于良没再坚持,他知道苏暮远的脾性,在钟小月的事情上,坚持只会起反作用。

“等等。”苏暮远叫住他,“买一对龙凤喜烛来。”

“是。”

于良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寂静中,苏暮远在石台旁盘腿坐下,仰头望着静无声息的“钟小月”。

墓室里点了壁灯,灯光微黄,照着她惨白的肤色有些回暖,他再一次想开口呼唤,嘴巴张了张,却没能发出一点声音。

他其实很清楚,钟小月睡觉不是这个样子。

她睡觉的时候很像一个孩子,侧身蜷缩,抱住枕头一角,脸埋在手臂下,呼吸轻盈,肩膀和肚子轻轻起伏,像一只小猫,最是乖巧不过。

每当这种时候,苏暮远都很难将她与杀手联系起来。

事实上,大多数时候他都无法将她与冷酷无情的杀手联系起来。她的眼神干净得像个孩童,让人一见便心生爱怜,不自觉卸下心防。

但苏暮远见过她杀人的武器——一柄经过改造的手术弯刀,也见过死于这柄弯刀的尸体,甚至他自己都在刀下见过血。

他只能反复在心里提醒自己,时刻保持警惕,避免自己不知不觉沦为牡丹花下鬼。

初见的时候,她像一只误打误撞闯入人间的迷途小鹿,懵懂的双眼就那么看着他,像一汪清水,一眼便能看到底。

他后来才明白,一眼到底不是她,而是他自己。

她不怯弱,不可怜,不需要拯救。

需要拯救的人是他自己。

疯了的也只有他自己——他当初要是更疯一点就好了,直接把她绑走就好了,拿锁链把她锁起来就好了——那样她现在肯定就不会死。

当初对她少一点戒备就好了,说不定她会想要等一等他。

又或者,当初死在她手里就好了,至少此时此刻可以在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