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徵的身体包裹了起来。微风拂进，布料像是母亲的手在抚慰着那颗千疮百孔的心脏。杨徵来到穿衣镜前，望着里面那个陌生的人。

“我从来不穿裙子。”她的声音自唇间逸出，像是一抹随时都会散去的薄雾，“但是，这条裙子真的很好看。”

老人微笑着望着她，走到门边，拉开那道陈旧的木门，“去吧，出去走走。”

杨徵来到门边，深深地望向老人。

“早点回来。”老人就像在叮嘱自己的子女一般，温柔地说道。

杨徵踏出门，望向天边那丝丝缕缕顺风闲散飘荡的白云，木门在她身后轻轻合上，伴随着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杨徵转过身，朝楼梯方向走去。

这栋老旧的楼房位于郊区，在它的隔壁，是刚刚建起不久的、布局规划很是规整的新小区。过不了多久，这栋旧楼大概也会被划入市区改造的范围内，然后被拆掉。不过在它被拆除前，因着便宜的租金、便捷的交通仍吸引了大批人入住。那些人多是整日为生活忙碌奔波、只为糊口家人的普通阶层，也包括像杨徵这样的学生，因为各种原因，或休学、或为考试做准备，或由于其他。

杨徵缓缓走下楼梯，将自己推入阳光中。她的双臂裸|露在刺目的光线下，上面的疤痕像在闪闪发光。

很多人从她身边经过，却对她身上的疤痕视而不见。他们甚至对上她的视线，目光扫过她那只呆滞的左眼，唇角含着微微的笑，一闪而过的神情是被惊艳到的诧异。

杨徵离开这栋楼，踏上主路，缓缓前行。

她微微仰着脑袋，齐肩的短发绸缎一般反射着阳光。她一路迤逦而行，直至来到新小区前方的那片宽阔广场上。三三两两的行人自她身边穿过，像是胶片中只留下残影的无数像素点。而在此时的杨徵的眼中，他们也确实是由无数个像素点组成的人形物品，没有感情，没有思想，不会对她造成任何影响，不会在她心中留下任何印象。

哗啦啦。

一片鸽子应声而起，在半空中盘旋了一阵后，又很快落在了地面上，咕咕叫着靠近食物的源头——一个身形修长的、背着黑色书包的男生站在它们中间，嘴角含笑，温柔地抬起左手，自手中洒出一把金黄的玉米粒。他额前乌黑的碎发被风吹得凌乱，目光偶尔划过杨徵身上，瞬间将其定在了原地。

像是，像是小说里某个人被点住了穴。杨徵心想，呆呆地望着那道身影消失在广场尽头。

半晌，她回过神来，急忙抬步追了上去。可是茫茫人海中，再也找不到那双带给她熟悉感的眼睛，再也寻不到那道高瘦却带给她异样情绪的背影。杨徵在人群中站了很久，直到阳光被厚厚的云层遮住，闪电巨蛇一般穿梭在云层里，随后传来隐约的轰隆雷声。

她想起老人对她的嘱咐。

“早点回来。”

杨徵转身朝旧楼方向走去。

老人不在家里，一望便可将全貌收至眼底的小屋内寻不到一丝半点她留下来的话语。杨徵脱掉长裙，轻轻将它挂回到衣柜中。她来至穿衣镜前，左手覆盖上左胸，那里有着一道三厘米长的刀疤。

她抚摸了一下那道伤疤，定定望了一会儿镜子里的人，这才抬起脚，踏入镜中。

温暖的“水流”将她包裹，缓慢地推动着她，穿越在无法言说、神秘莫测的空间中。不过片刻，杨徵回到了自己家中，她睁开眼睛，脚边仍是乱七八糟的各种行李，无数书籍和画具堆在床铺上，像是她此刻凌乱的心情。

她胡乱套上衣服，开始着手收拾屋子。

一个小时后，屋内总算恢复了干净整洁。杨徵垂着头坐在床沿上，盯着阳光投在地板上的窗框形状的光斑，她的手指在数学教材光滑的封皮上缓缓抚摸着，想起自己离开教师办公室时的场景。

“......你现在的精神状况不适合你继续就学了，你必须休学一段时间，等调整好了状态，再来报道。”班主任严厉地对她说道，右手食指戳在她于年级排名垫底的成绩单上，“就算你现在硬坚持下去，成绩也不会有丝毫起色，反而还会对你自己本身造成过多的损害。”

他叹了口气，“这是学校心理老师给我的建议，我本着教师的职责，必须也只能这么做。你能理解我吗？”

他望着杨徵那只漆黑的右眼，察觉到对方垂在腿侧的双手在微微颤抖。

“你父母去世的早，作为你的老师，算起来我也对你有着部分的监护权。我没办法给你继续申请学校的住宿，但我在郊区有个空置的小房子，你可以暂时搬到那里住下。空闲的时候我会来帮你补习功课，你自己也不要落下进程。”他说道，“杨徵，你听老师的话，好好休养精神，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明年再来学校复学，好吗？”

不等杨徵回答，他又说道，“我已经把这个情况上报给校董事会了，通过大家一致的商议，都认为以你目前的心理状况不适合继续学习，这是决策通知单。”他将一页纸递给杨徵，顿了顿